嫁给一个糙县令(253)
夜色太浓,士兵没有看见,身后不远的小山坡上,蹲着八个从头到脚掩在黑布里的人。
风吹过野草,发出簌簌的响声。
陈君迁耐心地等待着,身后七人也如同一尊尊雕塑,静默地等待着都尉的命令。
他们这一等,就等到了三更。
此时正是人困马乏,睡得正熟的时候。
听着军营中逐渐安静下去,陈君迁缓缓抬起了手,给身后众人比划了个行动的手势。
霍有财领着五个人,悄悄潜到粮草附近,蹑手蹑脚地抱起两袋米,小心地放到马背上。
这小子爱马也会驯马,这些南羌的军马见了他,竟都格外安分,任由他们把一袋袋粮食放到背上,也未发出半点响动,只乖乖地吃草料。
陈君迁则带着剩下的人,蹲在余下的军马屁股后,不知在做些什么。
城门上,沈京墨也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衣裳,站在高处紧张地眺望着南羌军营。
今夜的月色太暗淡,军营距离城门又有些距离,她看不见陈君迁究竟在哪,不知道他们进展如何,更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回来。
她只能紧咬住唇,双拳死死握着,凭着印象去看他此时可能会在的地方。
南羌军营正中央的大帐中,几个将领正坐在一起喝酒,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些听不懂的话。
“听说大越的女人个顶个的漂亮,永寿郡那边不久前还抓了个公主,那叫一个漂亮!可惜咱们兄弟被派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他爷爷的,要不也能尝尝大越的公主是什么滋味儿了!”
“嗐,想啥呢?就算咱们在永寿郡,也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捡点儿剩的,就算真抓住了公主,也得让人家先睡,等轮到咱,人都没气儿了,那还有啥意思?”
“就是,我看啊,咱不如就在这儿等,等过两天这长寿郡里头的人饿急眼了,还不是咱开什么条件他们就得答应什么条件?到时候漂亮女人有的是!咱把金银财宝还有女人一分,以后想去哪儿快活就去哪儿快活,还用看他南羌的脸色?”
这些人都是南羌附近的土匪头子,虽然被南羌王收编成了军队将领,却还是匪性不改。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推杯换盏,正得意痛快时,忽听帐外传来一阵骚乱。
“他爷爷的,什么狗屁动静?”有人喝得醉醺醺的,被吵得心烦意乱,起身要去查看,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了回来。
“哎别管,肯定是哪几个小畜生又打起来了,让他们闹去吧,打死了到时候还少几个人分银子。”
几人又喝了一大碗酒,外面的动静却愈发喧闹起来,回头去看,竟还有火光悦动。
其中一人觉得不对劲,甩开旁边人的手:“我出去看看。”
掀开帐帘,还没走出去几步,一侧便冲过来一匹尾巴着火的军马,嘶鸣着狂奔而至,扬起前蹄,一蹄子踩在他胸口,竟活生生把人给踩死了!
帐中众人见了,酒立马醒了,拿上大刀走出帐子,这才看见,无数匹军马尾巴上燃烧着刺眼的火,疼痛难忍的马匹疯了一般在军营中四处狂奔!
不少听见动静走出帐子查看的士兵已经被疯马踩踏,变成了一滩肉泥,更有倒霉的,被马蹄踩断了骨头,没断气,身上却也着了火,一边痛苦地吼叫,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可火没压灭,反倒引燃了布做的军帐!
此时刮得是东风,着火的疯马从东边冲出来,火势借着风势,很快便使得大半军营陷入熊熊火海。
几个将领傻了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刀砍断一匹迎面冲来的疯马的脖子,朝长寿郡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火光那头,有十几匹马驮着军粮,正朝长寿郡的东门飞奔去。
“他爷爷的大越贼!追!爷爷要把他们剁成肉泥!”
城门上,沈京墨看着陈君迁几人骑马回返,而南羌军营中火光冲天乱作一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下一刻,她瞳孔骤然一缩。
南羌的军营中,有几人跳上几匹疯马的背,挥舞着大刀追了上来!
而回返的这些人中,陈君迁是跑在最后面的那一个!
他的马驮着五六袋军粮,跑得慢,而那疯马屁股被火烧着,自然跑得飞快,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放箭!掩护陈都尉!”城门上的士兵高声喊着,可陈君迁离城门还有些距离,夜里视物不清,他们怕误伤了都尉。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沈京墨心急如焚,一把抢过一张弓来,将三支箭搭在弦上,在周围士兵震惊的目光中将弓拉满,瞄着黑暗中飞速靠近的那点火光。
那追上来的南羌将领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瞄准,眼看着就要追上陈君迁,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朝着陈君迁的脖颈用力砍了下去!
明晃晃刀刃反着凄寒的月光。
几乎是在他砍下去的同一时间,他听到“嗖嗖嗖——”的尖利锐响撕裂夜风。
三支羽箭破风而来,一支射在马屁股上,一支射中他高高举起的手臂上,而最后一支,准确无误地射穿了他未能被甲胄覆盖的柔软咽喉。
他身子一僵,随着战马的悲鸣,跌落在地,没了气息。
听到身后重物落地的动静,陈君迁伏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抬头望向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