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糙县令(289)
陈大先抬起脸来,盛流云问了他几句话,都由陈君迁代为回答了。许是体谅陈大,她很快便同意陈君迁扶陈大到一旁歇息。
这下人群中间就只剩下了谢遇欢。
盛流云微微眯起眸子,叫他抬起头来。
谢遇欢没有动。
见他竟敢如此不听话,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和尚在侧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切勿惹大当家不悦。
谢遇欢还是没抬头。
屋中渐渐安静下来,众人看向盛流云愈发阴沉的脸色,个个压低了脑袋,连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后,盛流云从石椅上站起身来,一把握住了手边的重刀,刀尖拖地,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大当家……”陈君迁不知道谢遇欢为何如此反常,担心地想要为其解释,却被和尚制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屋中央的两人身上。
“铮”的一声,盛流云的刀重重架在了谢遇欢颈侧。
那把刀沉重无比,压得他的肩顿时一斜。
屋中有人发出克制的低呼,似乎已经预见了谢遇欢人头落地的场面。
沉寂片刻后,谢遇欢终于抬起了眼,看向一脸冷漠的盛流云,露出了他一贯如狐狸似的微笑。
“好久不见。”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盛流云看着这张欠揍的笑脸,手中的刀微微施力,压得他不得不弯下腰来,刀尖锋利,已然割破了他的衣领,再深几分,就会见血。
“我是不是说过,再让我见到,就把你剁碎喂狼,江平澜?”
*
“江平澜……?”坐在谢遇欢屋中,陈君迁一脸审视地盯着他,“别让我审,自己招吧。”
谢遇欢没有看他,双手环住面前的茶杯,看着静静漂浮在茶水上的碎茶叶:“谁还没有些小秘密呢?”
“你的命是靠我以后一个月多打二十只兔子换下来的,我总得知道这些兔子究竟保住了什么人。”
陈君迁说完,屋中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谢遇欢嗤笑了一声,云淡风轻道:“江湖儿女,哪能没几个仇人呢?”
“你和大当家有仇?”
“她都快把我剁了,这还看不出来?”
“那江平澜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还没有傻到会给仇家留下真实名姓的地步。随口瞎编的。”
陈君迁将信将疑地又看了谢遇欢几眼:“你们是在何时何地结仇的?”
谢遇欢这次没有即刻回答他的问题,顿了顿:“这就不是二十只兔子能换到的秘密了。”
陈君迁拧了下眉头。
谢遇欢垂下眼去,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杯倒扣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陈兄,世人皆有隐秘,我亦不能免俗。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秘密与你无关,更不会害你与家人受牵连。我仍是你认识的谢遇欢,你依然可以相信我。只是这个秘密……我想自己留着。”
*
之后数日,沈京墨愈发忙碌起来——
从燧州出逃的长寿郡百姓越来越多,他们不敢再往南走,又无法北逃,只得围聚在流云峰附近。燧州官差知道流云寨这帮人专杀欺压百姓的官吏,不敢靠近,这些流民才暂得喘息。
大概是得了盛流云的吩咐,和尚和洪山这几日下山的次数多了起来,每次都要带回七八个人,其中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有亟需照料的老人和伤员。
新来的人都要登记造册,领用的器具也要过账,幸亏还有书生和谢遇欢帮忙,沈京墨才没累倒。
今日一早,和尚他们又带人回来了。
沈京墨还在账房点数,就听见院外远远传来他的大笑声。她将手里的账册一放,来到院门口瞧了一眼。
和尚打远就看见了她,冲她挥了挥手,大步走上前来,一指身后的人群:“燧州城的狗官都疯了,敢追到咱脚底下抓人!要不是我跟老洪带了些人在附近转悠,这么多人都得让他们给抓走咯。”
沈京墨看着他背后灰头土脸的人群,少说也得有二十来个,不禁面露难色:“这么些人,寨子里无处安置啊。”
“大当家说了,先让他们在聚义堂休息会儿,吃点儿东西,她会一一过目,不会全留下。刚才是形势所迫,才把他们都带上来避避风头,等那群官差撤了就让他们下山。”
沈京墨边听边点头,目光一一扫过他身后这些人,随即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小声询问和尚:“这些人都是从长寿郡逃出来的?”
“是啊,问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沈京墨听罢没再接着问,把人数仔仔细细清点了一遍后,让和尚先带人去聚义堂,她会告诉隔壁方大厨送些吃食过去。
和尚咧嘴一笑:“得嘞,你办事哥哥放心!先走了!”
沈京墨笑着应下,目送这些人离去后,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
思考片刻,她转过身回了家。
陈君迁今日不打猎,在屋中陪着陈大。沈京墨也不忍心让父子俩分开太久,将陈君迁叫到门口来与他说话。
这些天陈君迁一直守在陈大身边,冷落了她,见她此时突然找他,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却未将门关严,留了半个背影好让陈大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