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糙县令(309)
“是啊,真不是王婶儿瞎说,”旁边有人附和,“乔娘子她郎君出去打了半年的仗,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回来,人们都说他没了,劝乔娘子改嫁,她就是不听,街坊四邻好说歹说,总算给她说通了,结果改嫁前一天,她男人让人给抬回来,少了两条腿!你说她要是早点儿改嫁多好,现在想改嫁都改嫁不了了,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这都算好的,好歹人还在,人家夫妻也算团聚了。赵娘子才叫可怜呢!刚成亲郎君就走了,打了一年多的仗,她一个人在家伺候公婆,好不容易等到郎君回家了,嘿,人家还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肚子都大了,她还得去伺候,那才叫没天理!”
王婶边听边用力点头:“你听听你听听,啊,不是婶儿自夸,婶儿家侄儿是真不错,你俩郎才女貌的,婶儿瞧着般配得紧!”
虽说这些并未写在律法中,但战火纷飞的这几年,郎君外出打仗经年不归,娘子改嫁也无不可,毕竟有些人死不见尸,或是在外另有了相好,也不能耽误娘子后半辈子。
这些婶婶大多不认识陈君迁,可沈京墨就住这附近,时间一长,婶婶们都发现她家郎君久不着家,于是每每见到沈京墨都要苦口婆心地劝她一番。
沈京墨次次拒绝,她们却越挫越勇,到如今她都不再回话了,只当是玩笑话,笑笑就过去了。
洗好一件衣裳,她转头去篮中取下一件,余光不经意扫过石桥,瞥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正往桥下走来。
往日她见惯了桥上挨挨挤挤趴满了脑袋,可那些脑袋是不会乱动的,从她出门浣衣开始,直到她抱着盆回家,那些脑袋就像长在石栏上的装饰似的一动不动。
今日倒是稀奇,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
随即便愣在了当场,连新洗过的衣裳沾了泥都未察觉。
他晒黑了不少,身子倒是比在流云寨时健壮了,和她初次遇见他那时相差不大,那双眼却是愈发明亮,连河面上耀眼的阳光竟也未能掩盖住他看向她时眼中的光亮。
她看向石桥,一时呆住了。
桥上的一众少年纷纷兴奋了起来:
“她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她在看我!”
“胡说!她在看我!”
“明明是看我!”
沈京墨听不见他们争执,陈君迁却听得一清二楚。他隔着人群冲她笑,目光一刻也未离开她身上,牵着马快步往桥下走。
沈京墨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移开了视线,脸上也没见半点笑意。
刚走到桥下的陈君迁见势一顿,就听她轻轻一叹,一脸愁容地对身边的妇人道:“婶婶们说得在理,我那郎君一走快两年,都不曾回来看我一眼,想必是不在意我的,我是该另做打算。婶婶们若是遇见好的,我也愿意相看。”
陈君迁立刻皱了眉。
沈京墨身边的婶婶却是喜笑颜开地接话:“哎呀好说好说,咱这城里的小伙子都等着你这句话呢!你稀罕什么样的?婶婶们帮你物色。”
石桥上有大胆的年轻人纷纷跳脚举手。
王婶不乐意了,冲他们笑骂:“我侄儿先来的!排队去!”
沈京墨没有理会旁人的笑闹,瞥了一眼桥下的陈君迁:“我呀,不喜欢个子太高、身板太壮实的,皮肤黑的也不行,眼睛又大又亮的也不要,眉毛浓的就更喜欢不来了。最好白白净净,清瘦些,说话温声细语的。”
陈君迁站在桥下没再往前走,微眯起眼睛盯着沈京墨,脸上的表情又像生气又像在笑。
他靠得近,几个婶婶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头看去,不由一愣——这男人长得挺好看,就是好像刚刚好长在了沈京墨最讨厌的点上。
而且这脸生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硕,压迫感十足,还直勾勾地盯着沈京墨,一看就没存什么好心思!
王婶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对沈京墨道:“丫头,桥边那人一看就不是啥好人,你快回家去,婶儿帮你盯着。”
沈京墨故作意外地看了陈君迁一眼,连忙将衣裳通通收起来,强忍着笑意小声说了句“多谢王婶儿”,站起身,身姿轻盈地往回家跑去。
陈君迁抬脚便追。
“哎哎!站住!”几个婶婶把他拦了下来。
沈京墨人长得漂亮,刚搬来时,时常被陌生男人堵门,日子一长,这些邻居婶婶就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谁对她图谋不轨,她们一眼就瞧得出!
陈君迁看着面前这些手持棒槌的妇人,无奈解释:“那是我家娘子……”
“呸!人丫头说了,最不喜欢长你这样的男人!”
……
沈京墨走出不远就放慢了脚步,听着背后的动静抿唇忍笑。
家离河岸不远,她进了院,把院门从里面闩上,放下衣裳回了屋。
没过多久,陈君迁总算摆脱了婶婶们的围堵,来到院门前推了推门——没推动。
他后退了几步,踮起脚往院子里看。
沈京墨搬过一次家,如今的住址还是他通过信件得知的,可这一片有很多院子,陈君迁也拿不准究竟是不是这一家,只好试探着叫她的小字。
他话音刚落,院里便传来“嘭”的一声摔门声,听上去怨气深重。
就是这家没错了。
陈君迁抬眼瞧了瞧这比别家高出许多的院墙,将马拴在院外,快跑几步攀上墙头,翻墙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