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糙县令(5)
沈京墨莞尔,没再说话。
名为陈川柏的少年又指着粥碗问了她一遍:“你真不饿?”见沈京墨还是摇头,他这才不客气地把碗端到自己面前,抓起馍来啃了一大口,狼吞虎咽起来。
等他风卷残云般喝完了一碗粥、吃掉了大半个馍,才想起面前还有个陌生的姑娘似的,白净的脸刷得一下红了起来:“那个……我是怕浪费……粮食很金贵的!家里就剩这一点米了,我也好几天没尝到粥味儿了……”
沈京墨笑着把剩下半个馍也推到了他跟前。
少年舔了舔嘴唇,眼神就快要粘在半块馍上,却还是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不吃了,万一你待会儿饿了呢?那个,水我给你打好了,你等下洗洗脸,早点睡!我先走了……”
“恩人慢走。”
沈京墨嗓子甜又柔,虽然此刻微有些喑哑,却依然很动听。
少年被她这轻轻柔柔的一声弄了个大红脸,嘿嘿笑着往外走,险些一头撞在门框上。
等到陈川柏离开,沈京墨站起身来,临水自照,才发现自己一脸的泥浆已经干涸,比她以为的还要脏,跟个小花猫似的,连原本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作为一名高门贵女,以这样的形象示人是相当失礼的。
她慌忙将巾子泡进水中打湿,一点一点地擦起脸来。
***
屋外,雨小了许多。
陈家低矮的院门被推开,身形健硕的男人披着蓑衣走了进来,直朝着东边那间屋子走去,边走边摘斗笠。
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掉转方向进了西边的屋子。
陈川柏正无聊地趴在一条凳子上看蚂蚁搬家,见到男人进来,忙跳了起来,接住男人脱下来的斗笠和蓑衣放到地上晾着。
“哥!那个姐姐醒了,不过今晚估计得睡你那屋了。你是和我挤一张床,还是和爹挤一张床呀?”
陈君迁睨了他一眼,笑着弹了他的脑门一下:“当然是我睡你的床,你睡凳子。”
陈川柏甩开他的手:“陈虎子你忘恩负弟!我分你床睡,你却想独占整张床!”
听见陈川柏这么叫自己,陈君迁忙捂住了他的嘴,眼神瞟向东边,压低声音威胁:“说过多少遍了,外人面前不许叫我虎子!还有,那叫忘恩负义。怎么学的?乱七八糟的……”
陈川柏却趁机咬了他的手心一口,挣脱出来就往外跑。
陈君迁虽然冒着雨,山上山下来来回回地背着许多上了年纪、雨天走山路不安全的叔婶们跋涉了半夜,眼下已经有些疲惫,但还是十分配合地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去追陈川柏。
追到门口,却和正要进屋的父亲陈大撞上了。
父子两人一见面,登时一个调头往屋里走,一个后脚紧跟着就追了进来,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再三劝导起来。
“虎子啊,昨天沈三郎的信就到了,送到你的县衙去你也不听。那是你未婚妻,你俩定了娃娃亲的,怎么能说不娶就不娶了呢?!那我们陈家成什么人了?”
陈君迁一脸不耐烦地走到桌边,他爹就跟到桌边。陈君迁蹲到墙角,他爹就跟着蹲在他眼前,充满希冀地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
最后他干脆大喇喇往床上一躺,也不顾一身的雨水和一脚的泥,闭上眼做出一副要睡觉的样子,还嫌弃地抹了把脸。
“这一顿吐沫横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这雨是您站山顶上下的呢。”
陈君迁这一副死活不听劝的样子,气得陈大手直哆嗦,痛心疾首地指着他呼号。
“你不就是惦记着那张画里的美人吗?可那是画,画!谁家好人拿张纸板板当老婆哟?!”
第3章
误闯 他……登徒子!
“你说你今年都二十四了,咱村里谁家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还没娶妻啊?就你!天天摆弄你那画里的人儿,你是指望那张纸片给你生小纸片呐?!”
陈大扒拉过一张矮板凳,坐在陈君迁床前一脸痛心地控诉陈君迁的不孝行径。
“你娘去得早,就操心你的亲事,给你定了门亲你又不要……你!你早晚是要把我也气死啊你!”
陈君迁被吵得头疼,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坐起身来:“爹,人沈老爷跟咱定亲时正仕途失意,后来重回上京,这事就没再提过。如今要把女儿下嫁给我也是因为家中落难,又不是人家自愿。我要真把人给娶了,这不是趁人倒霉占人便宜吗?万一哪天沈老爷翻案了,我是让人大小姐归家还是不让?”
他话说到一半,陈川柏从厨房端了菜饽饽进来给他。
山里人家能吃的东西不多,地里种的菜还没熟,好在眼下这个季节,山上野菜多得是,摘回来洗净切碎,混上少量的黄米面上锅一蒸就是一餐饭。
陈君迁摸摸自己的肚子:“别说,翻了七八趟山我还真饿了。”
说着就伸手去拿菜饽饽,可还没挨着菜饽饽的边,手背就让陈大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
“还吃!沈小姐马上就到,你不娶你就别吃我做的饭!”
陈大说完瞪了陈君迁一眼,从陈川柏手里端过那一大盘子菜饽饽,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转身出去了。
陈君迁皮糙肉厚,被打一下也不疼不痒,见陈大要走,抻长了脖子问他:“哎!还下着雨呢,你干啥去?”
门外传来一声没好气的:“我去山上收我的神通去!”
陈君迁和陈川柏兄弟俩对视一眼,“吃吃”笑了起来。
笑完了,陈川柏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块菜饽饽塞给陈君迁,朝他挤眉弄眼:“呐,我厉害吧?是不是很有先见、先见……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