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养娇珠(125)
……
她实在太不令人省心,稍一无人看管,便是头昏咳嗽喊疼……最初做这个决定时,不过是兄长对幼妹不加掩饰地担忧。
于是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地记录。
直至如今,这抹关心却只能藏在阴影处。
陆祈随意抽出最上方的一侧。
【十七/九十一】
“小姐去了绿坊街,拿药方子递给沈淮安,笑了五次。”
“小姐很开心,笑了第六次。”
【十七/一百】
“小姐见到陆子诺,两个人去了街角,小姐上了船。”
……
将小册放回箱中里,陆祈目光落在最右侧的八宝匣子上。这是个更为精巧的小匣子,四面雕花,刻着云纹。
他却没有打开。
站在身后的青竹便连大气也不敢出。
官场之人,但凡走到现如今这个位置的,大多都喜怒不形于色,气质内敛,极少外露。
在青竹眼底,陆祈是最相符的例子。
是情绪平静到寡淡的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青竹也只见过他一两次动怒。
现下他同样平静,站在书柜前侧,背影沐在暖色中。
青竹却想到了还未绷紧的弦。
射击时,长剑搭在弦上蓄势待发,越是紧绷着弦越一击致命。
青竹有些呆不下去。
“哥哥?”
寂静间,身后忽得传来一道甜腻的女声,青竹回眸,见是陆念安趴在门边,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
手中的东西更烫手了。
虽不知因何事,但小姐的确已闹了好些天脾气了,今日甚连艾蒲也未送来。
却好巧不好的,现下过来求和……只沉思一瞬,青竹果断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便立刻退至到屋外离开。
“……”
陆念安有些疑惑地扫了青竹一眼,再回过神时,静立在书架前的人影已经转过身。
他面庞被染上一层霞光,使得神色被虚化有些模糊不清。
陆念安不在去想青竹,紧紧捧着手中的艾蒲往前,有些讨好道:“哥哥。”
她步调急促,素色裙摆在半空中荡漾开,透着一股子殷勤。直至靠近兄长,陆念安止步,一边将手中的艾蒲递出,又唤了一声:“哥哥。”
被捧在手中艾蒲很新鲜,枝叶翠绿,叶上还挂着新鲜的露珠儿。
这并不是今早被遗落下的那一束,而是陆念安回到府后重新缠绕的,有着更澄澈更雅致的清香气。
无意例外都在彰显着她的用心。
这样的态度,陆祈并不陌生。
炎炎热夏,因为多食了盏冰碗以至于头疼时,要这般唤哥哥、被身旁丫头纵着伤还未好就偷跑出去时,要这般唤哥哥、求他将好玩伴带出府听戏时,要这般唤哥哥……
陆祈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匣子,隔着绮丽晚霞,视线缓缓落在小姑娘发顶。
这一次,他的阿念又是为了谁这般乖巧呢?
最终还是抬手接过那束艾蒲,陆祈松松握着,柔和地凝视着她:“不同哥哥闹脾气了?”
“本来就没有,”想到这几日对哥哥的态度,陆念安双颊微红,有些心虚地别开眼,辩解道:“阿念没有同哥哥闹脾气,是哥哥太忙了,忙得我都瞧不见哥哥了。”
“是吗?”
“可哥哥前些天分明才瞧见阿念的琴,光秃秃摆在园子里,周围却也没个人看着,原是几个丫鬟照顾不周?”
他看向她的目光,转而变得深沉起来,像是柔光中霎然飞过一支凌厉的寒箭,最终化作一声叹气:“真是想见一面阿念都难。”
而不止是练琴时掐着时间,陆念安连千山宛都鲜少再去,平日里听见些风吹草动便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地转身。
没想到全被兄长看在眼底。
顿时不敢辩解什么了,陆念安有些恼,哼唧道:“还不是……”
又想起自己是来同哥哥和好的,陆念安硬生生将话音止住,语调一转:“哥哥今日去了哪儿?”
这问句并不需要回答,她自然而然地接着往下说道:“阿念今日同母亲去找了柳姨,还吃了黍角,黍角很甜,又去看了龙舟,只是每次都压错了……”
陆祈没什么反应地听着,顺手将手中艾蒲插进一侧的瓶中。
也是这时,陆念安忽得嗅到一股酒香,那被清香压制下的,若有似无地气味正逐渐扩散开来,隐约还带着一丝杏花的甜腻。
她蹙眉,不由得看向正抬起手的兄长,总觉得那股气味,正是从他的身侧散开。
可哥哥分明从不饮酒的。
窗外,最后一丝晚霞逝尽,只余下漫天的灰色,夜晚降至,屋内变得昏暗。
放下艾蒲后,陆祈收回手,此刻没了霞光,他目光冷淡难辨,提醒她:“还有呢?”
“还有,还有……”被这般目光看着,思绪彻底打乱,陆念安很快忘了酒的事情,慌乱道:“还有,阿念还想同哥哥商量一件事。”
“这样啊,”他朝她走近,低低叹了一声:“哥哥也正巧也想同阿念商量一件事。”
莫名感受到一股厚重的压迫,陆念安好脾气地谦让:“那阿念让哥哥先说好不好。”
“还是让阿念先说罢。”他温柔凝视着她,抬手替她抚去耳旁碎发。
“就是,就……”明明放才还觉得没什么,此刻竟有些难以切齿。
这并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