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养娇珠(163)
“臣不敢,”陆祈缓步进了屋内,语调平静:“已从城外调了支暗兵进京,虽是不多,但甚在忠字,全凭皇上调用。”
他身影沐在黄昏色的光影里,锦绸官服清贵,神色越发沉静。随着话落,身后的青竹才意识到那支暗兵的用意,忙奉上令牌给大皇子。
半弧形令牌用黑乌木所制,厚实细腻,泛着低调的光泽。
大皇子见了,紧绷了小半月的神色终于松了些。
接过令牌,他垂眸看着窗外那些名为保护实为控制的禁军,忽得压低声音,冷声道:“陆祈,宫里那些老头可都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本王若是成了反贼,你也别想干干净净地脱身。”
陆祈面色不改:“皇上说笑了,既为臣,便一心为了朝廷。”
“……”大皇子嘴角一抽,正要反驳,一个太监从屋外跑来,慌忙说了些什么。
他面色变了变,藏起令牌:“朕要回宫里了……都乱成一锅粥,你明日怎么说也该过去处理那堆烂摊子。”
大皇子一边说着,在太监的护送下回到马车内。
疾驰间,周遭一切正迅速褪色,他扭头,将这天下尽收眼底。
若后日不出意外,这天下便是他的了,他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兴奋。
见状,太监劝慰地问道:“陛下怎不开心?”
“废话,都被利用了个彻底了。”
认真想来,计划除掉父皇上位这事应不止他一人吧?
画舫上那桩刺杀应是四弟做的,大皇子本没放心上,直到大理寺查着查着却将脏盆子往他头上靠,至使他不得不先乱了阵脚。
罪名一旦定下便是弑君之罪,活罪难免死罪到是难逃,除了真反这一条路,他还剩下什么?
好在他同他那个傻父皇不同……呼出口气,大皇子紧紧捏着手中令牌,祈祷一般:“父皇在上,此番凶险,若能顺利上位,我定给你的好忠臣赐桩好婚事,替您解决您多年的心头大事哇。”
*
昏沉沉睡了一夜,陆念安醒来后,总觉得心脏有些闷。
她艰难地下了榻,白光刺眼,抬起手挡了挡,忽然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没等她伤怀,面前的门被推开,秋菊挎着个小包袱进屋,无奈道:“小姐!”
陆念安回神,有些懵懵地看向她:“嗯?”
秋菊一连幽怨地走进屋:“只过去歇两个月,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要跑了。”
“昨日无聊,一不小心看了半宿话本,”陆念安摸摸头,莹白透粉的小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秋菊你怎么……”
“嬷嬷同我说了,我也想去青州看看,”秋菊面上有些不快,冷冷道:“让莲叶留着守屋吧。”
陆念安不敢回话,默默走到一旁的高柜面前,有些没事找事地收拾起来。
指尖心不在焉地抚过那些书册,她忆起昨日看得那话本。
不知是哪个小丫头留下的,好巧不巧,偏讲得是表妹同表哥的故事。
陆念安有些好奇,一边脸红一边往下看去,恍然发现书里的表妹同她一样,竟然也想着要离开。
但也有些不一样。
陆念安想,她还是会想要同哥哥和好。
可是真的还能和好吗?
心脏忽得跳动起来,就像在预示什么不好的结果一样,陆念安捂住心口,告诉自己不要乱想了。
等定下婚就好了。
母亲已经答应过她,最迟不会超过两月。
两个月会很快过去的。
缓缓呼出口气,陆念安手捧住下巴,干脆坐在地上。
晨日里白光无瑕,静静笼着这间屋子,红木长桌,桃花灯,点翠屏风、白瓷花瓶……一切都和很久之前一样。
思绪慢慢飘远,陆念安想起初听见兄长要去塞北时的无措。
她不再纠结什么是喜欢,被兄长凶过的委屈也从那一刻开始变得微不足道。她只是想,等哥哥回来以后,她一定会乖乖做好妹妹的。
……
从回忆中抽离,陆念安轻叹声气,正要起身之际,余光却瞥见角落里的一个红木匣子。
那匣子静静摆在高柜的最下方,因为长时间未被翻看,红木上积攒了层灰。
愣神片刻,陆念安抹去灰尘,上前将那匣子打开。
匣中放着一盏熟悉的花灯,在经历了时间的变迁后,这盏花灯仍旧精巧,仍旧令她欢喜,是她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
只是它放在这里太久了,也很久没被人翻出来欣赏过,开始变得褪色。
陆念安伸出手,不知想到什么,她有些好奇地笼住那盏花灯,试着捏了捏。
竹片很薄,夏日里又干燥,稍加施力,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声,它便就已经碎了。
“呀!”陆念安不知所措地收回手,忙将匣子合上站起身。
秋菊还在收拾。
虽说船上什么都有,但怎么说也要呆上十天半月,怕陆念安不习惯,她这才又多拿了些贴身衣物。
包袱小小的很轻,秋菊挎好,思索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回过头:“夫人说马车已经备……小姐怎么哭了?”
几滴泪珠子滑落下来,陆念安揉了揉眼,摇头:“是秋菊看错了。”
秋菊是真看不懂她的小孩子脾性了,时间紧迫,她没追着问,当即就将陆念安拉了出去:“夫人说怕太惹眼,她就不过来送了。”
今日一早,听闻陆祈被唤去宫里后,陆夫人当即就让人去备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