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春漪(192)
苏妙漪却趁这个机会逃脱,将容玠狠狠推开,整个人弹坐起来,举着手腕上捆得严严实实的绳结就朝容玠砸了过去,“你杀了长风,我也不要活了……我跟你拼了……”
二人从桌边纠缠到了床榻上,一路上不是踢倒了凳子,就是撞翻了柜子,发出叮咚哐啷的巨响,其间还夹杂着苏妙漪头上那些珠翠簪钗,也零零碎碎地洒了一地。
终于,容玠又一次制住了苏妙漪,紧紧箍着她的腰,将她拖进了幽暗背光的床帐里。
“够了。”
容玠低叱了一声。
苏妙漪挣扎的动作一顿,披头散发、上气不接下气地看向容玠,“……人走了?”
“走了。”
容玠原本打算松开苏妙漪,可忽地想起什么,又牢牢地扣住她,沉声警告道,“到此为止。”
苏妙漪也累了,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到此为止。”
容玠这才把人松开。
苏妙漪筋疲力尽地往床上一躺,将被捆着的双手伸到容玠眼皮底下,没好气地,“帮我松开。”
容玠顿了顿,从地上拾起一根金簪,拽过她的手,将那绳结割断。
看见那皓腕上刺眼的几道红痕,容玠眸色微沉,抬手将那断成几截的绳子丢开。
“捆得疼死了……”
苏妙漪揉着手腕抱怨道。
“你苏妙漪连死都不怕,还怕疼?”
“……”
“连这慈幼庄的底细都摸不清楚,就敢单枪匹马往里闯,不是找死是什么?”
“谁单枪匹马了,我带了凌长风。”
苏妙漪小声嘀咕。
提起凌长风,容玠的脸色又冷了几分,似乎是还在记恨这人“临死前”的那番辱骂,他刻薄道,“他连匹马都不如。”
“……”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容玠总算平复了心绪。
他从袖中拿出一方药盒,扯过苏妙漪的手,指尖剜起一点药膏,涂在她手腕上,抹开。
危机已解,风波初定。苏妙漪的心思又绕回了那些刻着卦象的院子上,她跃跃欲试地想要把正在上药的手抽回来,催促道,“可以了可以了……”
容玠扣住她,“急什么?”
“月黑风高,出去做贼。”
苏妙漪压低声音,将这慈幼庄的古怪之处告诉了容玠,又笃定道,“我绝不信这里只有八间院子!就算把这慈幼庄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剩下的人找出来……”
“你出不去。”
容玠瞥了她一眼,“今夜,慈幼庄人人都会盯着这间屋子。”
“……”
苏妙漪冷静下来,意识到容玠是对的,可叫她坐以待毙她也不甘心。
想了想,她凑向容玠,挂起了素日里求人办事的那副谄媚笑脸,“兄长,既然你来都来了,那能不能……”
“不能。”
容玠面无表情,头也不抬,“你想查这慈幼庄,事先就可与我商议。可你偏偏不,非要拉上凌长风偷偷摸摸地来这慈幼庄扮夫妻……”
说到“夫妻”二字,他擦药的动作略微重了些。
“嘶。”
苏妙漪倒吸了口冷气。
容玠又放轻了动作,“如今捅了篓子,才知道来找我,晚了。”
苏妙漪噎了噎,悻悻地解释,“我事先不肯说,一是怕你嫌我多管闲事,不让我留在扶风县继续查。二是因为查慈幼庄这件事,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怕万一走漏了风声,被有心人听见,提前传信给裘恕,那我做再多都是白费功夫……”
容玠抿唇,“你就如此信任凌长风。”
“他恨裘恕夺了她的家业,所以至少在这件事上,会尽心尽力地帮我……”
容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慈幼庄这件事,就交给你的长风慢慢查。”
“……你来都来了。”
苏妙漪摸摸鼻子,“就不能派一两个人去后院查探查探?”
“派谁去?今夜,你,我,包括我带来的那些人,都会被慈幼庄盯死。但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少一个人,都会打草惊蛇。能让慈幼庄放松警惕的……”
顿了顿,容玠看向苏妙漪,“唯有死人。”
苏妙漪怔了片刻,忽然明白了容玠的意思,惊喜地,“凌长风!”
容玠神色淡淡,“送他出去时,遮云已经交代过了,但他能不能查到你想要的,只能听天由命。”
原来“交给你的长风慢慢查”是这个意思,不是阴阳怪气啊……
苏妙漪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床榻上,“那就只能等了。”
折腾了一整晚,她本就困倦,此刻在容玠身边,又有种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着的踏实感,于是一放松,眼皮就越来越重。
当容玠涂完药,再抬眼看她时,她竟是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容玠不动声色地抬手,将她脸颊上的碎发撩到一旁。
夜色浓沉,万籁俱寂。
容玠带来的护院们就在客房外的行廊上层层把守,上半夜是一队人立在门口严阵以待,而另一对就在不远处席地而坐,打盹休息。到了下半夜,两队则调换了位置。
“那位覃公子带了多少人进庄子,你可数过?”
寝屋里,尹庄主衣衫整齐地坐在妆台前,抬眼看向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一共十三人,今夜都守在他们主子的房门口,不多不少。”
尹庄主沉吟片刻,忽地想起什么,“那两个处理尸体的呢?”
“也早就回来了,加上他们才是十三个人。”
尹庄主略微松了口气,起身走到衣架前,将挂在上头的斗篷揭下,“那就好。今夜春风楼还要来接人,你们务必给我把这些覃家人盯牢了,别惹出什么事端。等明日天一亮,就能把这尊大佛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