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春漪(213)
苏妙漪有些动摇了。
“对了,公子还说,如今他手头也紧,所以娘子住进来也是要交月掠钱的,不过会给娘子便宜些,一个月只要两贯钱……”
“你早说啊!”
一听这话,苏妙漪微微睁大了眼,“你早这么说,我不就答应了?”
住进容玠的宅子,和接受裘恕给的商铺一样,给钱就行。
苏妙漪拍了板,尽管凌长风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抱着一堆行李上了遮云的马车。
马车离开了客栈,没过多久就到了容玠租住的宅子,可见遮云口中的“近郊”也打了折扣,只是不在最繁华热闹的地段罢了,压根没有那么偏远。
不过的确是个主次院并列的宅子,且两个院子之间还隔了一道门,门一锁上,便是互不打扰。
连凌长风看了都一扫脸上阴云,又快快乐乐地和容氏的几个护院一起,利落地打扫起了院子。
暮色四合,两间院子被收拾得差不多时,容玠也从谏院回来了。
今日是他任右正言的第一天。胤朝唯有五品官才有资格上朝,而容玠的右正言是小小七品,所以只在谏院待了一整日,跟着谏院的同僚熟悉政务。
谏院的那些谏官都认得容玠,可容玠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要知道在入京之前,李徵已经给了容玠罗列了一份名单,再加上端王暗中交给他的名册,几乎已经将楼岳的党羽囊括了十之八九。这些党羽几乎遍布朝堂六部,可却唯独没有谏院。
有时候,空白便是危险。
明面上,谏官只由皇帝亲自擢选,有纠察百官之责,包括宰相,楼岳为避嫌不便插手。所以谏院里的确有可能都是皇帝近臣。
然而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楼岳埋在谏院里暗桩藏得太深,以至于端王和李徵都未能发现……
容玠刚入谏院,因为无法排除后者的可能性,所以行事格外谨小慎微。甚至就在回家的路上,他还紧蹙着眉,思索今日谏院里的暗流涌动。
直到走进垂花门,听见次院里传来清越豁亮的女声——
“家里没闲钱了,从今日起,都给我省吃俭用,说你呢苏安安!”
容玠眉心舒展,绷了一整日的弦终于松下来,自然地迈步朝次院走去。
两间院子的隔门没有上锁,容玠一推便开了,苏妙漪、和凌长风的交谈声也变得格外清晰。
“你明日去找工匠,最要紧的就是木匠师傅。我只要银杏巷的细木匠。还有,整个知微堂,书架是重中之重,所以书架我只要黄杨木的……记住了吗?”
“银杏巷,黄杨木书架……记住了记住了。”
容玠站在墙边,就见苏妙漪正对凌长风耳提面命。
“最重要的是,我只给你这个数。”
容玠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抬手比了个“八”的手势。
对面的凌长风一脸懵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艰难程度,乖乖点头,“哦。”
容玠暗中嗤了一声,走过去。
苏妙漪一转眼,终于看见了他,立刻笑着起身迎了过来,“兄长回来了。”
容玠步伐微顿,他刻意忽略了称呼,不动声色品味着后三个字。直到苏妙漪又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八贯钱,就想让银杏巷的细木匠为你打一套书架,苏妙漪,你还真是无奸不商。”
苏妙漪摸摸鼻子,笑容变得讪讪。
容玠越过她,扫了一眼后头的凌长风,“还有,让他去银杏巷。你确定他不会给你谈个八十贯的价钱回来?”
苏妙漪笑容微微一滞,转头提醒凌长风,“是八贯,一文钱都不能多!”
凌长风皱皱眉,“知道了。”
苏妙漪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容玠。
容玠又道,“小时候,祖父曾让银杏巷的掌墨师傅给我做过鸠车。你若带着遮云去,或许还真能谈下八贯的黄杨木书架。”
苏妙漪犹豫地回头看了凌长风一眼,摇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不定他真能给我个惊喜呢。”
“……”
容玠抿唇,不再作声。
苏妙漪想起什么,向容玠道谢,“对了,还忘了谢过兄长,将这次院租给我们暂住。”
容玠淡淡地望向她,“一家人客气什么?”
“……”
“不过这次院还是小了些。男女有别,凌长风住在这儿多有不便。隔壁主院还有一间房,让他搬过去。”
闻言,苏妙漪一怔,“这……”
“我并非是在过问你的意见。”
容玠唇角微掀,却笑得令苏妙漪有些瘆得慌,“你我既为兄妹,这种事上便理应听兄长的,不是么?”
“……”
苏妙漪已经习惯了利用兄妹之说令容玠吃瘪,没想到现在容玠竟也学会用这种法子。她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
二人三言两语,就将凌长风换了个地儿。
出乎意料,凌长风也没有那么不情愿,收拾收拾包袱就去了容玠的主院。
众人终于在汴京安顿下来,也开始各自忙碌。祝襄遵照苏妙漪的吩咐,回了临安。容玠早出晚归,日日待在谏院,而苏妙漪要与汴京书肆行的老板们打交道,还要与纸坊墨坊谈生意,招刻印工人。凌长风则为了银杏巷的黄杨木书架来回奔波。
白日里,几乎就没有人待在家里,就连苏安安也时不时往外跑。
苏妙漪自顾不暇,没心思管苏安安,本以为她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谁料有一日提前回去取文书,才发现苏安安也不在家,甚至连容府那些护院都不知她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