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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上春漪(254)

作者: 静沐暖阳 阅读记录

“人在哪儿?”

转眼间,容玠便已经来到了那小吏面前。

小吏也愣了愣,朝衙署外的廊檐下一指,“就在那儿……”

容玠顺着看去,待看清廊檐下站着的不是苏妙漪,而是苏安安时,眸光又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苏安安。”

他唤了一声。

在廊檐下踢石子的苏安安一抬头,当即小跑了过来,不伦不类地冲他行了个礼,扬声道,“容,容大人!姑姑让我来给你回礼!”

说着,苏安安双手将一个匣盒递了过来。

容玠一眼便认出,这是文定宴当日,他送去容府的贺礼。

他看了苏安安一眼,“何必如此客气。”

“姑姑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

容玠垂眸,盯着那匣盒看了片刻,终于不再推拒,将那匣盒接了过来。不过他只掀开看了一眼,便立刻盖上,“回去告诉你姑姑,我收下了。”

苏安安蹦蹦跳跳地随着小吏离开了。

容玠拿着匣盒,转身走回了衙署。

衙署里的那些谏官们不知何时已经全都围聚到了窗边,一看他进来,顿时四散而开,神情有些诡异。

容玠径直回到自己的桌案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告辞离开。

待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衙署外,谏官们才又聚集到了一起。

“送礼都送到谏院来了,还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成何体统?!”

“知微堂的苏妙漪与他是结义兄妹。听说那苏妙漪前几日才定亲,容玠也去裘府送了贺礼,若说这匣盒里装的是回礼,倒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其中一个谏官冷笑着将一份知微小报拿了出来,“你们看看,这是今晚刚出的知微小报。”

其他人不解地接过来,一个接着一个地传阅。

“等等……”

很快有人发现了端倪,“河北的盐税之患是前几日才送到进奏院,如今弹劾的状书还被扣在御史台,这知微堂是如何知晓的?”

“这还用问么?整个谏院和御史台加在一起,还有谁会将如此机密的奏报泄露给知微堂?”

“容玠……”

“容玠将奏报泄露给知微堂,知微堂又反过来给容玠赠礼。现在,你们还能说这只是寻常兄妹间的往来么?”

说话之人义愤填膺、振振有词,“他容玠是官,苏妙漪是商,交易进奏院的状书奏报,这就是赤裸裸的收受贿赂,官商勾结!”

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翌日,谏院和御史台便有十来道弹劾奏疏齐刷刷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破天荒的,这些奏疏弹劾的都是同一人,正是破格晋升的新司谏容玠——

“谏院六品司谏容玠,勾结商户、收受贿赂,泄露朝廷机密以作民间谈资。当除名勒停、惩一儆百,方可止住此等劣风恶迹。”

一时间,容玠这个小小的六品司谏竟成了台谏官们的众矢之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知微堂,吓得凌长风坐立不安,在苏妙漪面前来回打转。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容玠在朝堂上树敌那么多,就是个活靶子!他给你的东西,你怎么能改都不改就往小报上登?还有,你竟然还让苏安安回礼回到谏院去……这不是明摆着给别人送把柄么?”

苏妙漪靠着摇椅闭目小憩,被他吵得塞住了耳朵。

“苏妙漪!”

凌长风气急,将苏妙漪的手扯了下来,攥紧,“你是想和当年的梦溪斋落得一样的下场吗?!”

苏妙漪抬眼对上凌长风的视线,见他当真急得脸色都变了,愣了愣,“……不会的。我还没蠢到自寻死路的地步。”

“你不是蠢,你是太想扳倒裘恕……”

凌长风仍是眉头紧锁,“我爹娘说过,人一心急,就会做错事,走错路。”

苏妙漪张了张唇,刚想解释,苏安安却是从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姑,姑姑,不好了!”

凌长风和苏妙漪不约而同看向她。

“刚刚得到消息,容玠今日上了一道罪己书,将朝堂上搅得天翻地覆,圣上大怒,命朝中诸臣明日在垂拱殿廷议……”

“廷议?”

凌长风一惊,“事情竟已闹到这个地步了?”

苏妙漪思忖片刻,倒是并不意外,问苏安安,“容玠的罪己书是如何写的?”

苏安安立刻将一份抄录的罪己书递了过来,“这是探子送来的。”

苏妙漪接过来,只扫了一眼,便唇角抽了抽,险些笑出声来。

“你还笑得出来?”

凌长风不可置信地将那罪己书夺过来,来回看了几遍,好不容易看懂后,也面如菜色,“他,他真是疯了吧……”

苏安安好奇死了,一个劲追问道,“什么什么,他写了什么?”

这罪己书文绉绉的,十分拗口,甚至还有些字凌长风都不认识,但大概意思他却读懂了。

“这是什么罪己书?这不就是在骂人吗!他容玠只字不提自己犯了什么罪,反过头来说自己不该在谏院出风头、惹人嫉恨,不该落下把柄、叫人捕风捉影,不该以自己的这点家事耽搁整个谏院和御史台的公务,让那些台谏官放着正事不做,成天因党争之事污人清誉……”

苏妙漪低头,唇畔的弧度愈发上扬。

「区区家私,贻误国政,使诸位同僚正事不为、党同妒异,此乃臣之死罪也。」

绝,太绝了。

整篇《罪己书》最歹毒的便是这一句!

如此尖酸刻薄、阴阳怪气……

凌长风将那烫手的罪己书扔回给了苏安安,“容玠是不是看我们定了亲,受不了刺激,所以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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