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春漪(303)
“……”
苏妙漪眨眨眼,脑子里开始天人交战。
免行钱的事,原本就不好说。可如果容玠打了包票,那一定就有十成的把握。牵个手而已,就能换来次相的允诺。听上去,倒是个十分划算的买卖……
不过再怎么说,这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交易”。
若开了这个口子,有一就有二,往后若是容玠拿更要紧的事要挟她,又提出像前面一样过分的要求呢?
绝对不能答应!
苏妙漪咬咬牙,对上容玠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牵多久。”
容玠的眉宇间冰消雪融。
他转眼,看向外头被昏黄灯光映照的绵绵雨丝,笑着说道,“等雨停。”
苏妙漪干净利落地,“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握在她腕上的手指便微微转动了个方向,往下滑落,食指和中指探入她的掌心,用了几分力道……
“你做什么?”
苏妙漪一震。
容玠垂眼,“十指相扣。”
“……你刚刚没说要十指相扣。”
“我也没说不用。”
苏妙漪抿唇不语。
抵在她掌心的手指没再继续用力,却是轻轻挠了两下。陌生的酥痒传来,叫她不自觉松开了手,也让容玠趁虚而入。五指楔入了她的指缝,随即一点点收紧。
容玠牵着苏妙漪,回到桌边坐下。
二人都没说话,屋里屋外静得只剩下沥沥不绝的雨声和瑟瑟的风声,一眼望去黑沉沉的,竟是不知道要下到何时的架势。
苏妙漪一坐下便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此刻也不好再讨价还价,只能硬生生捱着。
可这么捱着,注意力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和容玠相扣的手掌上。
尽管苏妙漪将知微堂、参商楼、甚至是骑鹤馆的麻烦事都想了一遍,可视线一触及那和她藕荷色纱袖逶迤在一起的玄色袖袍,她的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忽了一下。
「凌长风看着更热乎、有人气,不像容玠,冷冰冰的,碰他一下恐怕都能被冻伤……」
白日里穆兰和江淼的胡言乱语忽然又在苏妙漪耳畔响起。
苏妙漪感受着那包裹着自己左手越来越炽热的温度,忍不住在心中反驳。
容玠的手不是冷的,而是热的,不仅不像冰块,还像团火,烫得她的手指都有些麻了。
她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竟还说容玠太瘦了,是个病秧子。殊不知此人只是看着清瘦,若脱了衣裳,也是猿背蜂腰……
仿佛被一道雷劈中,苏妙漪倏然变了脸色。
她刚刚在想什么?!!
“怎么了?”
察觉到与自己相扣的手掌忽然收紧,容玠转过头。
入目就是苏妙漪红透的耳垂,就连颈侧也染上了些绯色。
容玠顿了顿,手指不经意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重复着追问了一遍,“怎么了?”
“……我迟早把江淼和穆兰的嘴缝上。”
苏妙漪别开脸,从牙缝里含糊不清地挤出一句。
“什么?”
“我在说,这该死的雨怎么下个没完了!”
雨声很吵,脸上很热,还有掌心方才被容玠勾划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酥痒的触感,沿着二人相扣的手指,不断地朝外蔓延开,逐渐攀上了她的手背、手腕,最后仿佛痒到了她的心里,叫她更加烦躁……
“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容玠问道,“先传膳吧。”
苏妙漪没好气地,“牵着手,还怎么用膳。”
“不耽误。”
容玠将遮云唤了进来。
用完膳后,苏妙漪立刻就拉着容玠走到了廊檐下,然而可惜的是,雨不仅没停,似乎还下得更急。
“时辰也不早了,能不能……”
苏妙漪腆着脸想与容玠打商量。
容玠却道,“商人重诺。”
“……”
“我该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走吧。”
容玠撑开遮云递来的伞,抬脚就要往雨中走。
苏妙漪杵在原地不肯动弹,“关我什么事。容相若真公务繁忙,就该到此为止,而不是拖着我这么个累赘去书房。”
“我案上的奏章,哪怕只是一个字一句话,都足以做知微小报的头版头条。”
“……”
苏妙漪夺过容玠手里的伞,“走。”
书房里。
容玠坐在书案后批阅公文,左手书写十分流畅,右手则还牢牢地扣着苏妙漪。苏妙漪就坐在他身侧,光明正大地偷看。容玠也丝毫没有避忌,时而还会让苏妙漪帮忙翻页。
望着那些奏章上的慷慨陈词,苏妙漪很快沉浸了进去,完全忽略了十指相扣的尴尬。
“北边不太平……”
趁容玠换奏章的间隙,苏妙漪问道,“大胤与北狄又要开战了,是不是?”
“朝中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这场仗能不能打,如何打,与朝堂上的派系争斗息息相关。哪一方能排除异己,赢得话语权,决定了激进还是守成。”
苏妙漪忍不住皱了皱眉,“外患如此,竟还有心思内斗?如果撇开你们那些朋党争斗呢,这场仗究竟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该打。”
“有几成的把握能赢?”
容玠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苏妙漪,“五成。”
苏妙漪忍不住睁大了眼,“只有五成?”
“若有十成,哪怕是七八成的把握,朝中众臣也不会为此争论不、相持不下。”
“大胤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就不能再等等?”
“大胤想等,北狄会愿意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