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春漪(370)
拔都今日的脸色不大好,闷不做声地饮酒,而他手下的部将望向容玠,调笑道,“听说容相今日看上了我们北狄的舞女?是哪个姑娘如此厉害,竟能将容相迷得五迷三道?”
众人顺势望向宴厅中走进来的舞女,连拔都也抬起眼,望向那群舞女。
“是哪一个今日入了容相的眼?”
拔都眯了眯眸子,“走出来给我瞧瞧。”
一众舞女的最后,戴着面具的苏妙漪小步走上前,低身朝拔都行了北狄的礼。
拔都打量她,看了容玠一眼,朝她招了招手。
容玠垂眸,面上不动声色,搭在膝上的手却微微收紧。
苏妙漪行到拔都的席案前,低眉垂眼,屈膝跪下。
“容相果然好眼光,竟从这么多狄女里挑了一个模样最好的。只是孤怎么瞧着,她这眉眼生得不像狄人,而像是胤人呢?”
拔都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蓦地扬手,一把扼住了苏妙漪的脖颈,将她拖到了跟前。
苏妙漪吃痛,双手死死攀住拔都的护腕,秀眉死死蹙成一团。
“拔都!”
容玠霍然起身,厉叱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
拔都看向容玠,脸色陡然沉了下来,“自你来湘阳城已有月余,你许诺给孤的十三座城池、和百万两黄金呢?它们都在哪儿?!”
“领主,此等国事,非容玠一人能做主,可容玠已经修书送往汴京,一力促成此事……”
“是吗?”
拔都扼着苏妙漪的手又是一紧,“容相当真是一力促成此事,而非拖延时间,等着一举歼灭我北狄?!”
说着,他扬声对宴席外吼道,“把人带上来!”
两个将士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走进宴厅,那人抬头,赫然是从鄂州逃亡而来的甘靖。
“领主大人。”
甘靖哆嗦着手,将一封信函双手奉上,“这是楼相从汴京递来的书信,这容玠根本就是在诓骗您,他不仅没有促成和谈,还向皇帝进言,要方圆百里的踏云军夺回湘阳城!生擒领主大人!”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拔都的脸色也顿时变了,一把将苏妙漪推开,“什么?!”
苏妙漪跌坐回了案席边,捂着脖颈连声咳嗽。
甘靖连忙补充道,“不过领主放心,楼相已经暗中将一切部署妥当。如今圣旨还未下达各营,援军还未动兵,领主尚且来得及准备……”
容玠神色一动,下意识看向苏妙漪。
苏妙漪却低垂着眼,回避了她的视线。
见状,容玠的脸色愈发难看。
“好你个容玠!”
在场的北狄众将无不露出义愤之色,拍案而起,“你竟敢戏耍我北狄,戏耍领主?!”
拔都亦怒视着容玠,“容玠,你还有何话要说?”
容玠蹙眉,默然不语。
拔都愈发怒不可遏,“好好好,那日你若没有诓骗孤,孤还能给你留个全尸!现如今,孤只能将你,还有你中意的这个女人一起五马分尸,以此泄愤!来人,将他们二人拿下——”
跟着甘靖进来的两个将士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拔出刀,齐步朝容玠走去。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容玠面前之时,二人相视一眼,竟是忽然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拔都——
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刃朝自己而来,拔都大惊,刚要闪避,腿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直叫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下一刻,两道寒光闪过。
“领主!”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待拔都的那些部将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冲上前时,已经为时已晚。
众目睽睽之下,凌长风和仲少暄易容而成的北狄将士已经将弯刀架在了拔都的脖颈上,挟持着他挡在众人面前。
拔都难以置信地低头,就见一把匕首狠狠插在了他的大腿上,而动手之人正是方才还被他掐得动弹不得、险些窒息的苏妙漪。
苏妙漪第一次真的将匕首插入人的血肉中,虽然下手又狠又重,可当那血溅到她脸上时,她还是呆怔了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
转眼间,容玠已经退到了她身边,低身将她拉了起来,顺手拔出了插在拔都腿上的匕首,带着她退到了凌长风和仲少暄身后。
拔都吃痛地闷哼一声,咬牙道,“这满城都是我北狄将士,你们逃不走的,孤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凌长风看了一眼苏妙漪颈间的青紫,将刀刃往拔都颈间压了一下,血珠瞬间渗出,“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的小命吧,狗东西!”
仲少暄亦死死扣着拔都的肩,对宴厅里蜂拥而上的北狄部将呵斥道,“都给我退后!否则我便叫你们的领主血溅当场!”
拔都被控制得动弹不得,却不肯服软,“不必受他们胁迫!去,现在就去把湘阳城那些俘虏押过来,一个一个杀,杀到他们放了孤为止!”
“报——”
一将士着急忙慌地冲进宴厅,见了此刻的情形,话音戛然而止,半晌才如梦初醒,继续用北狄话回禀道,“领主,不好了!城,城外忽然来了一大波胤人的兵马,正朝城门口来了!”
拔都脸色骤变,猛地看向甘靖,吼道,“你不是说没有援军吗?!”
甘靖大惊,“楼、楼相的确是这么说的……”
“报,报……”
甘靖话音未落,又有一将士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地倒进宴厅,头顶的盔缨都滚了下来,“领主,咱们的人上吐下泻,弓弦被割断,战马也都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