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春漪(49)
县主将手掌里的鱼食往池子里撒了些,意味深长地,“从今往后,知微堂这个名字可就在临安城彻底扬名了。”
苏妙漪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反应了一会儿才解释道,“其实昨日之事,我并不怪义兄。可当时情势所迫,我只能以驳斥他的名义将那番话说出来……”
县主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孩子,我也没怪你。更何况,玠儿昨日的确做得过分。说来你或许不信,我这个做母亲的,竟也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刁难一个女子。”
闻言,苏妙漪却不仅没松口气,反而眼皮跳得更加厉害。
什么意思?容玠害她,反倒成了对她特殊,叫县主又平白生了防备心?
苏妙漪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敢展露分毫,乖顺道,“义兄并非是要为难妙漪,不过是性子刚正,不愿昧着良心将签投给知微堂。”
县主笑了笑,一扬手将掌心的鱼食全撒了,转移话题,“春色正好,容府的花都开了。三日后,我打算邀各府的千金们再来赏花。尤其是那位名满天下的顾娘子,我一直想见见她……”
“顾玉映?”
苏妙漪微微一愣。
县主瞥了她一眼,“依你看,这顾玉映与玠儿可般配么?”
苏妙漪顿了顿,从善如流地颔首,仿佛没有丝毫龃龉,“他们二人出身相当、志趣相投,又都颇负才名……若说这临安城,最与义兄相配的,大抵就是这位顾娘子了吧。”
县主笑着拉住了苏妙漪的手,“我们二人可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三日后,你也一同来吧,帮我出出主意,撮合撮合。”
“……”
到底是差一步就成了夫妻的关系,得有多缺心眼才能毫无芥蒂地掺和对方的相亲局?
苏妙漪刚要婉拒,脑子里却忽然灵光一闪,于是到嘴边的推拒之词竟是被咽了回去,“好……其实我也久仰顾娘子的才名了。”
二人正说着话,一女使忽然冒冒失失地朝她们跑了过来,满脸的着急。
“县主,苏娘子……”
苏妙漪一眼就认出那是替她照料苏安安的女使,顿时变了脸色,急忙迎上去,“怎么了?”
“苏娘子,不好了!安安,安安姑娘打伤了二公子,被二房的人捆起来了!”
苏妙漪和扶阳县主匆匆赶到时,果然就见苏安安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棵树上,嘴里还被塞了块布团。
“唔!”
见了苏妙漪,苏安安顿时挣扎起来。
一旁的容氏奴仆没瞧见来人,仍是疾言厉色地冲苏安安嚷嚷,“你还敢动?今日我们二公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死吧!”
说着他还想动手,可手刚抬起来,却是被人一下攥住了手腕朝后拧去。
“哎,哎哟!”
他吃痛地叫唤着,转头就对上苏妙漪凛若霜雪的一张脸。
苏妙漪用了巧劲,将人一把推开,便径直走向苏安安。
那人揉着手腕瞪大了眼,还不肯罢休,直到听见扶阳县主的呵斥声,才神色一僵,蓦地转身跪下,“县,县主!”
“怎么回事?”
扶阳县主沉着脸问道。
“这,这不知道哪儿来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对二公子动手!二公子被她一摔,直接晕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
苏妙漪一声不吭地替苏安安解开绳子,又拽下塞进她嘴里的布团。
苏安安委屈地眼睛都红了,“姑,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先来掐我的脸,逼我吃东西,我才摔他的……”
“……”
苏妙漪皱眉,一边替苏安安揉着被掐红的脸颊,一边转过头。
不远处,一个看着年纪与苏安安差不多的锦衣少年双眼紧闭地靠在树荫下。
少年的容貌与容玠有四五分相似,生得也颇为俊美,只是脸色白得不似正常人,眉宇间透着一股病气。
苏妙漪眸色微沉。
想必这就是出自容氏二房,幼年丧母的容二公子容奚了。
“我,我也不知道他这么不经摔……”
苏安安往苏妙漪身后躲了躲,声音轻若蚊蝇。
“奴才不知二公子摔到了哪儿,不敢胡乱挪动位置,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县主,县主您要为我们二公子做主啊!”
那奴仆哭天喊地地嚎叫着。
扶阳县主眉头蹙得更紧,走到容奚身边,低身拍了拍他的肩,“奚儿?奚儿……”
容奚仍是一动不动。
“我们公子自小就没了娘亲,身子弱,哪经得起这么一摔……”
那奴仆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忽地瞧见什么,话音一顿,随即便像是看见救星似的,“二爷!二爷您可来了!”
容云暮大步走了过来,素来温和儒雅的面容难得带了些锋芒,“奚儿又怎么了?”
扶阳县主顿了顿,收回手站起身,往旁边退开几步。
二房的人又添油加醋将事情经过对容云暮说了一通,“二爷,咱们把这丫头绑起来送官府吧!”
容云暮皱眉,看向苏安安。
苏妙漪立刻伸手,将苏安安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看见苏妙漪,容云暮愣了愣,“她是你……”
苏妙漪福身行礼,“容二爷,她是我侄女,今日也是被我带来容府。所以不论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都由我这个姑姑替她承担。”
“你……”
“还是先等大夫过来,替奚儿诊完脉再说吧。”
县主终于出声。
容云暮抿唇,转头看了扶阳县主一眼,又看了看躺靠在树荫下的容奚,沉默不语。
下一刻,大夫便匆匆赶来了,不过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