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玖(112)+番外
一语未了,门外敲门道:“阿玖主子,殿下邀你前往御花园商议大事。”二人面面相觑,皆感不妙,耳语一番放她去了。
阿玖猜度宋邺找她多半是为了要用兵之事,便带上了那半个虎符。
果不其然。
因魏国退兵,宋邺奖赏了军中各部上万白银,并让户部给最后参战士兵的家里每户拨款百两,另赐田一亩,布匹二十段。其余按照旧例:抚恤金五十两,殓葬费由当地官府所出;伤甚者令归家善养,予医给药,赐酒日三升、肉二斤,其家赋税减半。却不想中有私囊者,层层递减,最终到了百姓手里不过一纸文书并二十两丧银。眼瞧活生生的年青人只换得一撮灰一把碎银,反观援兵一列奖赏丰厚,如此前锋不比后浪,民间多有愤懑之声,然对着庞乱公府,终究哑巴吃黄连。见风者看出玄机,大肆扬太子厚功勋,贬旧政之腐,称太子继位定可改此弊,呼声迭起。
宋邺自是趁热打铁,早一日坐上皇位便是好的。故而想借这个机会把那些人并入宋国军队,却只为自己所用。阿玖没法拒绝,只得随了他。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宋邺已经开始筹备登基大典了。”
“这个衣冠禽兽,明明自己动手杀了父皇,还能若无其事地催促登基大典,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了。”阿玖奇怪她怎确定是先皇是宋邺所杀,宋琼冷哼一声,道:“我那日看见金銮殿空无一人,便溜了进去,亲眼看见他给父皇下药,还掐着父皇的脖子,我一气愤差点暴露,幸好伪装成周铭躲过一劫……现在他毫无人性地要即位,恐怕朝中大臣多有不服的,只要有一个跳出来的,也不枉我这一年的苦心!只是不知母后如何了,宋邺对付了父皇,下一个定是母后。我本想劝母后去金佛寺住些日子,可惜晚了一步……玖玖,你务必让母后离开皇宫。”
阿玖看着宋琼恳切的目光,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告诉她皇后娘娘已经自刎的事。娘娘说成功需要牺牲,可她毕竟是宋琼的母亲。阿琼才从先皇的事中缓过来,怎么能又……阿玖勉强地笑了笑,移开了话题。
果然如宋琼所说。时有人上奏,称此举不妥,有违国孝。接着当夜就被人翻出了真正的先帝密诏。
翌日早朝,几位重臣上奏称:若皇帝横死,那么储君的继任制度被废黜,第一继承人是嫡出的子女,第二才是庶出长子。甚至口出狂言,称太子要继位,除非安王和幼卿公主亲自放弃了继承权。
此事激怒了宋邺。借口“等候安王归音”拖延时间,一月内把兄弟姊妹杀的杀,嫁的嫁,流放的流放,做得天衣无缝,人越发丧心病狂。唯独杀到年纪尚小的宋瑞时,因他手上戴了贤庄贵妃的珠串,宋邺一时心软放他一马,只把母子二人赶出宫去了。清理了众兄弟姊妹,只还剩下一位:宋琼。宋邺左思右想依旧不放心,欲派人一把火烧了凤阳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此事被阿玖得知后,她只说宋琼已经疯疯癫癫,举止与六岁孩童无异,没必要再添人命引人怀疑。宋邺半信半疑。
“我跟宋邺说你已经神智不清,举止和六岁小孩一样,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委屈你这几天先装一装。”阿玖偷偷地溜回意欢殿跟宋琼通气儿,以防露馅,可见她不应,只坐在花坛边上发呆,又喊:“阿琼。”
宋琼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眉间愁绪如麻:“玖玖,母后离宫了吗?或者,你见着何年没?我想派他去金佛寺探个信儿。”阿玖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忽闻大门外叫道:“殿下。”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同声:“不好,宋邺来了。”
宋琼挖起花坛里的泥土将衣服弄脏,阿玖则躲进偏舍,正巧能看见这边。
宋邺大摇大摆走入庭院。
只见宋琼衣衫褴褛,正坐在地上拨弄花坛里的泥巴,灰头土脸,目光呆滞,嘴里只念叨这个“不好玩”、那个“好玩”。看见麻雀就手舞足蹈要去抓,捏了个泥团就高高兴兴要往嘴里送。唯独不理人。
宋邺心想,他倒要看看这公主是真傻还是假傻。遂走过去,扔了一串佛珠到她面前。
原本在捏泥球的宋琼,一看见佛珠就跟发现了旷世珍宝似的,把佛珠摸了来,左看右看,又跪行到池子边,把佛珠一颗一颗丢进池塘。丢到最后一颗时她不丢了,只拿在手里端详。宋邺亦抱胳膊伫立一旁看她。只见宋琼捏着那颗珠子,和着泥搓了搓,竟塞嘴里去。接着满是泥巴的五指就要往宋邺衣袍上擦。宋邺嫌恶地瘪了瘪嘴,骂:“腌臜疯子。”转身离去。
凤阳阁外,周铭抱拳迎驾:“殿下。”又问幼卿公主是否真疯。宋邺想着刚才宋琼看见皇后的佛珠却无动于衷的模样,倒确像个失心疯的,只是他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因而说道:“等我即位,大权在握,管她真疯假疯,一样叫她不得好死。给我把宋琼看紧了,这些天谁也不准进去。”
那边刚走。这边阿玖心疼地替宋琼擦掉脸上的泥巴,埋怨自己的主意不好。她知道宋琼心性高傲,怎么受得了这般侮辱?若以前,早就指着鼻子打上去了,如今却屡次忍气吞声。阿玖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宋琼吐出佛珠,胃里直倒酸水,红着眼眶问阿玖:“母后呢?”
宋琼又问两遍,见阿玖不回答,踉跄着就要去中宫。阿玖抱住她,同样落泪:“别去。现在不是出去的时候,宋邺如果知道你是装疯,那我们的计划就白费了。你娘临终前吩咐我照顾好你,再过两日,作战的军队就要回来了,只要有安王在,皇位未必是宋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