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408)
公孙仪稍一思量,道:“既如此,请李尚书将国书转交国君,我在此静候佳音。”
李礼赶忙接过锦盒,吩咐官员好生安顿公孙仪后,带着儿子离开了。
公孙仪看向离开的二人,视线落在李谦身上,微微一笑。
七日后,圣旨传来,宣外臣公孙仪进宫面圣。在这七日里,公孙仪一直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无人与之交谈,也不让他外出。面对此等情况,公孙仪是一点都不急,泰然自若。
公孙仪稳步踏入文和殿,躬身行礼,道:“外臣公孙仪,拜见大周国君。”
顾敬端坐于龙椅之上,头戴冠冕,威严肃穆,尽显帝王之姿。可朝中的大臣都提着心,他们知道皇上身体堪忧。往日都是大臣入殿后,皇上才会到。今日是皇上先到了殿内,然后才让大臣们入殿。
刘淮满心紧张,皇上现在能坐在这里已是万分艰难,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顾敬沉声道:“免礼。”
“谢陛下。”
公孙仪直起身,平静的直视圣颜,不卑不亢的道:“臣奉我朝定国长公主殿下之命,七日前护送国书抵达康京。国书已交由李尚书转呈陛下。定国长公主殿下明察秋毫,知晓陛下是被废帝诓骗,才发兵我南魏,致使两国交战,断盟弃约。定国长公主殿下宽宏仁善,只要陛下签下国书,我南魏愿与大周摒弃前嫌,重修旧好。”
这话既给了大周体面,又不乏指责和逼迫之意。
顾敬看了一眼丞相。
丞相出列,道:“诚如公孙大人所言,我大周不知南魏国情,被废帝诓骗,才会出兵助南魏。定国长公主殿下睿智无双,明辨是非,令我大周钦佩万分。”
丞相向公孙仪躬身道谢,然后接着道:“然,既然贵国知晓我大周是受了诓骗,为何国书上的条款会如此苛刻?”
公孙仪此前曾与魏梃打过多次交道,知晓他的能耐,心中有数。
公孙仪正色道:“大周派六万大军兵临城下,致使我南魏生灵涂炭。城池被毁,百姓流离失所,众多南魏男儿战死沙场。这些都发生在我南魏的疆土之上,难道大周不应对此负责?”
公孙仪举手做拜,道:“定国长公主殿下的宽厚之心胜过圣贤!既没有要求贵国割地,也没有要求纳贡,更没有要求称臣。国书上写明,赔款,是为了补偿我南魏所受的损失。和亲,是为了两国更为亲厚,稳固盟约。敢问丞相,这如何算得上苛刻?”
“公孙大人所言差矣。南魏虽然饱受伤害,可我大周也是损失惨重。我大周六万将士,尽皆折损在南魏。六万将士呀,那都是我大周的铮铮儿郎,是我大周多少臣民的子孙。我大周是受废帝诓骗,也是受害的一方,贵国理应体谅我大周。我大周愿与南魏互通边境,承诺永不进犯,修永世之好。”
公孙仪挑了下嘴角,道:“理应?何为理应?这就如强盗入我府,烧杀抢掠一番,被捉之后,我还要体谅强盗,不予计较,敬送其离去。魏丞相,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丞相沉下脸,道:“公孙大人此言是何意?怎可将我大周比作强盗?”
公孙仪躬身,道:“世人皆知大周重礼,在下怎敢将大周比作强盗?”
丞相只当听不懂,道:“是我误会了大人。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大周愿……”
公孙仪直起身,打断了他的话,道:“定国长公主殿下已在国书上写明,只要大周同意国书上的内容,我们殿下愿亲临大周,于祭坛之上同君主签下盟约,与大周互通边境,永不进犯,修永世之好。天地为证,天下共见。我们殿下如此诚心实意,贵国若还要辜负,那我南魏也别无他法。请贵国归还国书,下官即刻返回国都,禀明定国长公主殿下。”
公孙仪突然如此强硬,让丞相不得不缓和下来,道:“公孙大人稍安勿躁,我大周怎会辜负定国长公主殿下的一片美意。只是国书上的内容,还请公孙大人与……”
公孙仪直接面向龙椅,躬身道:“请国君归还国书。”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顾敬脸色发白,攥紧了佛珠。他之前已经与丞相等人商议过,南魏国书上的要求确实算不得苛刻,甚至可说是十分宽厚。赔款的数额虽然不小,但北齐已经送来了一批金银,年节时还会纳贡,可以凑足。但,和亲这一条让顾敬难以接受。
大周已经打不起仗了,不只是钱粮,兵力也已不足。若是派瑞王率领怀朗军前往南魏,京中便无军拱卫。北齐若是趁机进犯,百姓要是揭竿而起,大周就离亡国不远了。公孙仪虽然没有说,但态度已经很明确,若是不同意国书上的内容,南魏必会向大周开战。
顾敬忍着心悸和屈辱,道:“定国长公主殿下如此明辨是非,愿为我大周正名,还愿亲至大周,于祭坛之上,天地为鉴,与大周重修旧好。如此诚心实意,朕岂会辜负。”
公孙仪道:“陛下圣明!”
“只国书上有一事不够明晰。”
“请陛下明示,微臣愿为陛下解惑。”
顾敬咬着牙,道:“和亲之事,具体是要如何?”
公孙仪回道:“我南魏愿迎娶大周最为尊贵的皇族之女。”
最为尊贵的皇族之女,那就是嫡出的安国公主。
丞相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顾敬虽然早已猜到,胸中还是一阵翻涌。深吸口气,平复了下,道:“何人迎娶?”
“自然是我南魏皇室中最为尊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