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49)
周孚的身体挣扎着,喉间发出“咯咯”之声,很快,只剩下“呼哧呼哧”,如封箱拉动的声响。
鲜血流出渐缓,顾晨松开他的头,随手扔下了短刀。两名士卒也松开了手,周孚的身体倏然倒地,微微抽动着,没了声息。
顾晨犹如离魂之人,身形飘忽的走向墓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嘶喊:“父王!”
匍匐在地,失声恸哭。
在场众人均按照皇帝旨意,跪地叩拜。只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强忍悲痛的站立着。
刘明从惊吓中缓过神,勉强稳住心神,语带轻颤,高声道:“下断龙石!”
断龙石轰然落下,整个大地都跟着颤动。
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起,阴沉的天空飘下鹅毛大雪。
顾晨晕了过去。
云逍、安生和靳忠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口中急唤:“王爷”。
镇国公一家也急忙赶了过去,甄衡和甄惠急得直叫“阿姐”。
安生蹲下,云逍和靳忠把顾晨扶到他的背上。安生背起王爷,不管不顾的跑出人群,云逍和靳忠在后面跟护着。
国公夫人看了一眼赵婉,赵婉点头,跟上了云逍。
国公夫人又看向国公爷,国公爷转头看向刘明,沉稳开口,“请大人继续主持。”
该做的重要仪式都已经完成,只剩下收尾。刘明恭敬应下,规规矩矩的完成了后续。
经过种种,这漫长的仪式终是在纷飞的大雪中落下了帷幕。
回去的路上,众人依然对割喉周孚那一幕心有余悸,又为顾晨哭晕当场,叹其大孝。
顾清滢看到顾晨晕倒很是担忧,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好上前。她收到云逍的提醒,便命人将九皇子带走,好生照顾,自己并未离开。此时,她一面担心顾晨,一面回想到顾晨当时看过来的那一眼,心中有些沉重。那眼中的杀意如有实质,难道是无心之举?若不是巧合,该是怎样的原因,才会让顾晨做出这样的举动?看的又是谁?
顾清滢眉头微蹙,心中百般思量。良久,脑中仿若抓住了什么,看着眼前的茫茫白雪,不禁一凛。
当夜,众多官员或是因为惊吓,或是因为受寒,纷纷病倒。京城中的医馆很是忙碌了一番,宫墙之内的太医院也是灯火通明,除了一向身体强健的二皇子和最小的九皇子没事,大公主、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全都病了,其中八皇子顾昀更是在病中不断呓语,惊惧不已。
隔日,瑞王的大义大孝之名传遍了京城。瑞王割喉周孚祭碑一事,在百姓的口口相传、添油加醋之中变得越来越凶残,让听过的人都心惊胆寒,人人畏惧。渐渐地,京中众人私下里都称呼瑞王为“在世杀神”。
这些与顾晨都没有关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睁开眼就看到舅母坐在床旁,这一幕,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十几年前,母妃刚走的日子。
她瞬间哽咽,“舅母……”
赵婉眼角微红,按住了她要掀被子的手,柔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说着拿帕子替顾晨擦掉眼泪。
顾晨抽了抽鼻子,小声嘟囔:“我才二十,不算大。”
云逍在赵婉身侧站着,闻言“噗嗤”笑出了声,又赶忙捂住嘴。
赵婉也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呀,都能当几个孩子的娘了,还不大。”
顾晨翻了个白眼,封建社会害人不浅,她才不要早婚早育。再说,她又不喜欢男的。
赵婉扶着她,道:“来,把药喝了。”
顾晨听话的坐起身,靠在云逍拿过来的靠垫上。她仔细打量着舅母,这么多年,舅母没什么变化。人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舅母单单是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身气派。
赵婉从云逍手上接过汤药,一勺一勺的吹温了喂给她。顾晨不是不能自己喝,但她就是喜欢舅母这样照顾自己。
等药喝完了,赵婉又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见她一脸乖巧,巴巴的望着自己,心中一片柔软。
“你这身体……要照顾好自己。昨夜宫里派了太医院院首李太医来给你诊脉。看过阿笙给你开的药方后有些疑虑,便找来她询问了一番。最后李太医没有改药方,叮嘱了一番,便回宫复命了。”
其实,赵婉想说的是顾晨身上的伤。昨夜照顾她的时候,发现了她身上的那些旧疤。罢了,既已发生,莫再提了。
“舅母放心,我没事。只是心中一直绷着,如今突然一松,身上卸了那一股劲才会……”
赵婉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现在你已经回了京城,京中有你外祖,外祖母,还有你舅父和我。万事都有我们陪着你。”
顾晨笑道:“还有衡儿和惠儿呐。”
赵婉温柔的笑了,“他们别给你添乱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云逍带人送来了晚膳。简单用过后,顾晨让舅母在王府中早些歇息,明日陪舅母回国公府。
赵婉知道她惦念外祖母,见她已无大碍,应了下来。
清晨,风雪终是停了。
一大早,瑞王府里就忙碌了起来。周平早早的为王爷去国公府做准备,这是王爷回京后第一次去拜见亲长,必是要准备妥当,可不能失了礼。海遥带着春棠和秋泉也是忙前忙后,盯着府里的婢女小厮将礼品装上马车,一一核对清单,半点马虎不得。
顾晨正和赵婉一起吃早饭,等二人放下碗筷,饮茶漱口,擦过帕子后,周平上前仔细的回禀了一番。
“周叔,把马车换成普通的,我是去见外祖,不必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