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丹(182)+番外
陆萸一开始也疑惑谢洐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救自己,毕竟五十鞭下去,也未必会死。
此刻,她终于想明白,若她不死,不足以平卢氏的怒火。
陆氏或许也曾存着侥幸心里,以为她能扛下五十鞭活下来,但又担心卢氏将怒火发泄在北上的大伯父身上,所以行刑时没有制止卢大公子换人。
向来喜欢玩弄权术,制衡各大世家的曹启皇帝也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所以,哪怕判决只是鞭刑,她也注定是必死的。
她不知道皇帝答应了曹壬什么条件,曹壬才会冒着生命危险送信,但她知道,曹壬是因为自己,破了杀戒。
思及此,陆萸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欠他的太多太多,这一生都还不清了。
见她如此,谢洐心里也难受,他轻声安慰:“好在你已被我救下,以后,君期只要想,就算回不了白马寺,也可以做个游僧,苦行参禅。”
犯杀戮之人,成为游僧,苦行参禅游历人间,只为积攒功德,为求得佛祖原谅。
做个苦行僧,虽然清苦一些,但也好过被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
“你是已死之人,为了君期的安全,不要贸然去联系他,只要都活着,日后总会有机会相见的”谢洐道。
陆萸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多谢九叔提点,我知道分寸的。”
谢洐之前说的想请陆萸帮忙,就是暂时冒充一下谢知鱼,陪萧嘉卉走完最后的时光。
陆萸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样勇敢果决的女郎,她既心生佩服又替她难过。
正如她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许在她家人看来她这种义无反顾的行为恋爱脑到极致,可能够陪在心爱之人的身旁,或许也是她能熬到现在的原因。
陆萸背上的鞭伤已经开始结痂,但内伤还未完全康复,所以这样看起来脸色惨白弱不禁风的样子,倒也稍微有一点点像谢知鱼。
萧嘉卉的情况果真一点不好,陆萸见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晒着太阳哼着童谣,看到有人进了她的院子,也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而是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转头,呆呆傻傻地看着谢洐,“谢郎,小鱼儿今日会回来吗?”
小鱼儿就是谢知鱼,仅看了一眼,陆萸便忍不住想要落泪。
此时的萧嘉卉骨瘦形销,广袖衫裙穿在她身上就像挂在树枝上,高高的颧骨凸起,显得那双装在眼眶中的瞳孔更加明亮,而此时,瞳孔里全是希冀。
想来谢洐对这样的她早已习惯,立马笑着走上前,扶起她,“我把小鱼儿带回来看你了。”
萧嘉卉闻言,眼中顿时大放光彩,欣喜的问:“在哪里?我的小鱼儿在哪里?”
“她就是,是我们的小鱼儿”谢洐指着陆萸回。
陆萸忙上前行礼,“小鱼儿见过阿娘,阿娘受苦了。”
萧嘉卉先是一喜,待看清陆萸后,却是大叫,“她不是小鱼儿,小鱼儿才六岁,她不是我的小鱼儿,是我没本事,不能生养好她,是我的错。”
说着,她突然痛哭不止。
她又发病了,她不记得今夕何夕,只记得小鱼儿六岁了,她经常反复念叨,还做了很多六岁女童穿的衣服和布老虎。
一旁的侍女好似都已经习惯她这样发病,立时有条不紊的将她架回了屋子里。
谢洐一脸悲伤地看着萧嘉卉离去的背影,“她现在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了,说谢九郎不是这样的,应该是风度翩翩身着华服手持刀扇的少年郎。”
“要不,我明日再来看她?”陆萸也没和母亲认真相处过,不知道怎么去扮演好谢知鱼的角色,才不会让萧嘉卉抵触。
“也罢,最近你也累了,先休息好了再说”谢洐一脸凝重的回。
第二日,刚用过早膳,侍女青琼就兴冲冲地告诉陆萸,“萧夫人清醒过来了,女公子快去。”
谢洐给陆萸配了两个侍女,名青琼和玉瑶,二人皆以为她就是一直在洛阳治病的谢知鱼,所以听闻萧夫人清醒了,都替她开心。
陆萸忙穿戴好衣裙就赶去萧夫人的院落。
萧夫人只是贵妾,但谢洐一直没有娶妻,之前也有过其他妾氏,却都没人生子,所以大家都已经把萧夫人默认为是主母了。
她住的院子很大,伺候的人也很多,今日趁着天气好,侍人们忙忙碌碌的替她晒起书来。
“小鱼儿快来看,我正在给你阿娘画锦鲤”谢洐对着门口的陆萸欢快的喊道。
萧嘉卉刚好扭头看着陆萸,一副明明很想上前相认,又害怕相认的样子,两眼饱含泪水地看着陆萸,“小鱼儿都长这么大了呀,昨日没有认出你,你可会怪我?”
都言女人是水做的,也常用柔情似水来形容女子,陆萸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切被具象化。
清醒过来的萧嘉卉像江南水乡烟雨蒙蒙中走来的女郎,温婉优雅,柔情似水。
她的轻言细语像极了春日初雨时,细细绵绵如丝如线般落在油纸伞上的雨滴。
哪怕只是假的,在这一刻,陆萸也忍不住想要贪恋这份温柔,她疾步走入室内,然后扑倒在她的怀里,哽咽出声,“阿娘,是小鱼儿不孝,不能在您跟前尽孝。”
谢洐被陆萸突如其来的情绪感染得瞬间忘了下笔,听说她不曾见过自己生母,对才见过两次的卉娘竟能生出如此深的孺慕之情,想来也是把对生母的感情寄托在了卉娘身上了吧?
如此一想,再联想到陆氏对她所行之事,谢洐对她更加心疼。
还好,他把她救下来了,以后,她就是自己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