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吻别(112)
两周前还不是这样的。
宋湜也回香港之后,祝京南每周过来一次,两周前他来的时候,刚好是十月二十号,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当初结婚结得仓促,没有婚礼,没有誓言,两张法律保障将他们绑定。
一年里,他们之间有那么一段时间称得上是琴瑟和鸣。
那一晚祝京南来香港,问她记不记得是什么日子。
她没有刻意去记,因此记忆模糊,但是经他一提醒,脑海中似乎是由那么一点印象,当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放了一周的晴,偏偏在那一天晚上下小雨。
环球贸易中心的丽思卡尔顿高层,靠窗边的座位要提前一个月预定,宋湜也到了才知道,他已经准备好了。
不算很热闹,也不算很隆重的纪念日,就他们两个人。
102层视野开阔,雨丝将玻璃修饰朦胧,朝西的方向一直可以看到几座离岛上的灯。
晚餐过后宋湜也主动说想出去走一走,一把黑伞下两个人,她的手被他的掌心牢牢裹住,城市在雨夜倾倒,说不上来的平静缱绻。
她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相爱的人没有理由分开。
这样和谐的表象像是洗衣水上的泡沫,风一吹四散,流一地污浊的液体。
宋湜也看着飞驰而过的街景,只觉得整座油画一样的城市化作一滩污糟的颜料,在她的口腔和胸腔中淤塞。
两人就这样一句话没说,同乘一辆车回了浅水湾。
时间还早,曾管家也还没有休息,祝京南出门前说来接宋湜也,现在两人一起回来了,她本想着放心,却看见两人纷纷冷着一张脸。
从宋湜也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起,整幢房子的气压骤然下降。
她出言:“阿也......”
祝京南打断:“曾姨,您先休息吧,我跟阿也有话说。”
曾管家迟疑地应了一声,她将房门关上,客厅剩下两人对峙。
宋湜也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挑高的楼层,九米长的水晶灯悬挂落下,光线刺目,令她脑袋一阵眩晕。
她预测今晚会有一场争吵,无力地转过身上楼:“上去说。”
脚步才刚踏上台阶,她身形有些不稳,祝京南扶住她的手,被她甩开。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先说吧。”她从没觉得这么累过,坐到沙发上,抱着一只靠枕,垂眸看抱枕上的图案。
祝京南站在跟她三步之隔的对面,腰抵着半高的橱柜。
他的视线很高,朝宋湜也看去,只能看见她敛着的眼睫,屋里点着熟悉的熏香,味道清幽送进人的鼻腔中,理应抚平许多焦躁的情绪。
今晚她累了,他不该再说什么,就算夜长梦多,也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转身:“没事了,早点休息吧。”
宋湜也的方向传来一声嘲意十足的冷笑:“我有话跟你说。”
他步子顿住,望向她,她扔开靠枕,扶着沙发一角站起来。
她的背后是岛屿与海洋,拥抱着她不断拖拽着,让她离开他的世界。
“君望没拿下度假村的项目,要跟美国安德斯合作了,是吗?”
祝京南皱起眉,他不急于回答这个在宋湜也心中已经有答案的问题,他想听她接下来说什么。
“安德斯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是Lucas,是吗?”
他眯起双眼,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宋湜也,她的神色出现一种超脱理智的冷静,仿佛一位置身事外的法官。
“祝京南,为什么要跟他合作?为什么非得是他?你不是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他?”
她吐字清晰,声带一字一顿的颤着,眼珠子不曾从他的眼眸中离开一寸,但不再是带着爱意的眼神,她的拷问、质疑色彩一笔笔加深,他们的关系从这一刻开始土崩瓦解。
祝京南勾了勾唇:“你不是知道吗?”
“我告诉你为什么,还重要吗?听白哥不是都告诉你了?”
在眼睑处打转的泪珠被她生生憋了回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祝京南,他的嘴角抽开的笑意宛如一根根针,将她的轮廓禁锢在一张看不见的十字架木板上,好像她才是罪人。
“公司利益为先,君望大于一切。”
“合作是双赢的选择。”
祝京南往前走了两步,掌心贴着她的脸,他的手心很冷,西伯利亚的寒潮随他一路临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祝听白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你也信了,对不对?”他的指腹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润,轻轻划去,“阿也,你怎么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他的笑终于销声匿迹,眉间疑惑不解,仿佛是在替她摇头,否决他刚才的话:“也不是。你只是相信祝听白。”
“不然呢?”他的话很轻,敲在她心里有回响,虚无缥缈的回声荡过几次,她反唇相讥,“我应该相信你吗?”
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气,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蓄力:“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恨卢望安恨不得他去死!这一次是跟他合作,下一次是帮助他回宋氏,把我踢下台是吗!你的利益是利益,我的利益就活该为你让步吗!”
“你不用在我面前提祝听白,我应该感谢他这么早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否则等到覆水难收的时候,我在你们当中才是真的像一个小丑!
“程老师说的有道理,祝家的人薄情、虚伪,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祝京南的神色一变,心口有点疼,他强忍着:“宋湜也,你在这件事情上能冷静吗?”
“不能。”她说得斩钉截铁,“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件事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