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吻别(30)
“什么?”宋湜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将桌上的变更合同拿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落款上祝京南的亲笔签字。
红色的印泥印在他的名字上,亮得刺目。
祝京南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将宋湜也的惊愕尽收眼底,等着她回头同自己对峙。
分秒之后,宋湜也果真抬头看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平和解释:“这是君望内部的决定。”
她觉得自己心里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听白哥知道吗?”
祝京南幽幽开口:“不重要。”
宋湜也顿时站起来,将那份合同摔在桌上:“什么叫不重要?他是我的未婚夫,现在告诉我,一直跟我有婚约的人变成你了?这不重要吗!”
祝京南始终不为所动,他像是不会被任何的愤怒和悲伤所冲击,像是和这人世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他拉住她的手腕,将有些气急败坏的人拉回到沙发上坐下,语气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冷静:“阿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住你在宋氏的话语权。”
宋湜也熄火了。
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管她接不接受这个事实,要解决当前的问题,她只需要在那些公证上签个字,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场婚姻的本质也很简单,合作而已。
只是她不知道,祝京南有什么跟她合作的必要。
若是她跟祝听白结婚,起码日后还有机会培养感情,而且祝听白喜欢她。
但是跟祝京南结婚不一样,像是彼此花价钱买断对方的自由权,她甚至能肖想这样的婚姻往后数十年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没有感情,除了开放式婚姻,只剩下相看两生厌一个终点。
归根结底,是祝京南不会喜欢她,她也不会再勉强他爱上自己。
她用当初劝朋友的话劝自己,纵观那么多联姻,谁会天真地考虑爱与不爱?
宋湜也吸一口气,淤堵在胸口,最后不得不吐出来。
婚前协议的条款对现在的她来说很简单,君望向她出让百分之八的股份,婚姻存续三年,至于对方的要求,只是希望祝家能够得到一位继承人,在她愿意的前提下。
像无数的联姻夫妇一样,无关爱或不爱,两家都需要一位继承人,这个孩子自然也是宋湜也的孩子,享有君望的继承权,她没什么可苦恼的。
她对这个时间限制有疑惑:“为什么是三年?”
郑律向她解释:“三年一到,合作结束,双方都可以重获自由。”
宋湜也点头,拿起纸边的钢笔,手腕按在纸上,依然顿了良久。
祝京南在一边说:“婚礼可以按照之前的安排继续进行。”
她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笔盖,说:“不必了,现在无论北京和香港都不适合办婚礼。”
他不勉强,只说好。
在场的律师有不少是专门负责豪门夫妇的结婚、离婚事宜,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
祝京南在她之后签字,两人的笔迹一前一后,有几分相似。
那是以前她在北京的时候,让祝京南教她写硬笔书法,他师承天津的一位书法世家的大师,是关门弟子,练得一手好字。
宋湜也那时候沾沾自喜地问他:“我算不算你的开门弟子?”
这个问题她没能从祝京南这里得到答案,去问了祝听白,他说她不是。
郑律的助理问:“需要我们登报告示吗?”
祝京南微微一笑,亦说不必了。
香港结婚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前往婚姻登记处,第二种是律师证婚。
于是在这样一个彼此都疲惫的夜晚,他们签订结婚协议,没有宣誓,没有许诺,律师团匆匆来到,留下一式两份的米白色婚姻证书,再从这幢水湾别墅离去。
律师走后,宋湜也和祝京南对坐着,他看着她,她盯着两份单薄的证书发呆。
宋湜也笑了一下,即便这个笑很勉强,嘴角堪堪扯起。
她拿起两份证书,看见上面有他们两人的名字,这是他们两个的名字第一次一起正式出现。
她说:“我们一个刚没了父亲,一个刚没了兄长,居然在这种日子结婚。”
说完,她把证书放下,起身上楼。
祝京南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他一个人在沙发上坐到夜深,曾管家从卧房出来,劝他早点去休息。
他站起来,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说:“曾姨,恭喜我吧,我结婚了。”
曾管家愣怔,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说道:“京南,恭喜啊。”
即便得了这句恭喜,祝京南还是看到曾管家在转身的时候摇了摇头,大概没有人看好这段婚姻。
更不必说宋湜也,他先前还因为她的关心窃喜,现下后知后觉,那么一点关心,只是她不能承受认识的人死去而已。
好像这是一颗强扭的瓜,不管甜不甜,已经扭下来了。
可甜不甜,有什么要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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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九点,宋氏集团股东大会。
与会的部分股东为这个周末突然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宋定文提议等宋湜也来了再开会。
宋丁泽坐在首席,看着这位很少出现在集团,却在宋定安去世后立即进入董事会的三叔,语气轻松地调笑:“三叔忘记小妹前一阵子说过的话了吗?股东大会不认情,认的是诸位手上的比例。”
江淑妍语气严厉:“小宋总,不论怎么说,阿也现在也是第二股东,你没有权利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擅自开会。”
宋丁泽双手交握,气定神闲:“她在国外游手好闲这么多年,不学无术的小丫头能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