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吻别(36)
这将他们之间的契约性质完全掩盖了,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因爱结合的恋人,只不过在多了一纸婚书之后,显得彼此都有点羞赧。
宋湜也抬头望着他,嘴张了张,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婚都结了,好像也没必要搞那么矫情,她这样想,语气便自然了很多:“行吧。”
行吧?
宋湜也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但明明是他先提起来的,他生什么气?她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甩开他的手径直朝他的房间里走去。
反正这张床她睡过,也不会认床。
她两三步爬到床上,听见祝京南关门的声音,他缓缓向她走来,让她心里自然生出忐忑。
但他没上床,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好像又回到她刚回国的那一天,她突然不敢一个人睡,要他陪着。
她现在已经没有刚得知父亲出事时那样的惊惶了。
祝京南来香港就住在这里,这间屋子充满他的痕迹,还有他身上的苦橘香气,她坐在床上,仿佛被他的气息包围。
宋湜也突然有一阵没由来的沮丧。
好像她的爱情只能这样了,她的婚姻也只能这样了,而她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办法。
祝京南坐在沙发上,始终没有要上床的意思,她靠在床头,轻声问他:“祝京南,你不上来吗?”
他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她:“睡吧。”
屋里光线很暗,她仍然只能看清他的剪影,他脱了拖鞋,躺到沙发上。
她望着他,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条海湾,她问:“你这几年谈过女朋友吗?”
他们这几年几乎没联系,宋湜也也几乎断绝了从别人口中听见与他有关的故事的习惯,他的这五年对她来说是空白的,她想着,既然结婚了,了解一下彼此的感情经过也没什么。
“没有。”他答。
宋湜也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一想到顾知微,他的一切等待都显得百分之两百合理。
只可惜现在没机会了。
她不再看他,将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蜷起双腿,不自在地抠了抠手指,说:“我刚才接到遥遥的电话,她说明天落地香港。”
“嗯,我知道,她也跟我说了。”
宋湜也深吸了一口气,又说:“知微姐也会来,你知道吗?”
祝京南沉默了很长时间,回答道:“知道。”
他都知道,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想起钱正遥的嘱托,自己毕竟是香港人,应该尽到地主之谊,她不在,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祝京南。
“我不在,那你带她们玩几天?”
祝京南说:“我回绝了,明天要开会。”
宋湜也本来已经躺下了,听见他的话又坐起来,深深凝了他一眼,两人都身处黑暗中,她看不清祝京南的表情。
她预判过这个回答。
她对见面这一点有感同身受,如果她不愿意见某个人,一定是因为她没放下。这一点放在别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祝京南不愿意见顾知微,也是因为他没放下,所谓开会,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破的拙劣借口,人最喜欢给自己的逃避找借口。
两年前在伦敦她就知道了,现在还要再度确认一遍,不过是再死心一遍而已。
她重新躺下来,抱着棉被蜷起身子,闷声说:“我知道了。”
大约是勾起了祝京南的伤心事,宋湜也再也没听见他说话。她越发觉得自己选择回伦敦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说什么真夫妻,他们永远不相爱,永远不可能做成真夫妻。
她远走他乡,眼不见为净,反正爱情已经不是她生命的必需品了。
就在宋湜也以为他打算睡觉的时候,祝京南兀地出声,语气平淡:“阿也,出于公平,你是不是也应该向我交代一下你的感情状况?”
他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宋湜也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坦诚地说:“我在英国交过一个男朋友,分手了,听白哥知道。”
一提到祝听白,宋湜也不免有点哑然。
祝听白在她的人生记忆中,实在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们相伴五年,人一生又会有多少个五年,况且那五年的快乐,也和他分不开。
“嗯。”他简单应答。
沉默良久,宋湜也还没睡着,听见祝京南的声音与海浪融在一起。
窗户关了,其实听不见太多海浪翻涌,但她心中兀自掀起一场澎湃。
“阿也,明天我送你。”
她没动:“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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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湜也凌晨才睡着,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半了,祝京南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她洗漱后下楼,曾管家见她起来了,把提前做好的早午餐热了热给她端上来。
厨师最擅长的牛肉砂锅粥,她从小喝到大,再也没有人能熬出这个味道,她此去英国,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喝到了。
曾管家面带愁容:“你这次回英国,没人照顾你,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宋湜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了,好像谁都不相信她有自己照顾自己的能力,再不济,伦敦的保姆也随时待命。
只是没有祝听白了。
“你与姑爷刚刚结婚,真的打算现在就出国吗?”
宋湜也一勺一勺舀着粥,说是的,她心意已决,谁劝都没有用。
她起来没有看见祝京南,想来他不在家,这样正好,也不用再拒绝他坚持来送她这一点。
曾管家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意,说道:“姑爷去集团开会了,他说十二点就回来,赶得及送你去机场。”
她垂眸,拿餐巾擦了擦嘴,说:“那我先走了,让他不用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