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吻别(49)
她对他的印象永远停留在亚热带海湾,他总是穿着花衬衫、沙滩裤,半长的头发梳成背头,戴细钻耳钉,他对谁都一样笑,又长又深的欧式双眼皮下瞳孔里也总是映着港岛的白沙滩和棕榈树。
他的手臂上有一串纹身,是十八岁的时候去纹的,那一年夏天她回国,惊喜地发现他手臂上多了一串拉丁文,问他什么意思,他不告诉她。
今天晚上,在这个寒冷的国度,一身亮黑色短款羽绒服遮住他的线条,将他的气质从盛夏抽离,一秒遁入冬日肃冷中,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钟煜朗朝她伸出一只手,她搭上去,借力站起来。
他把她的房卡递给她:“我喺你隔篱房,惊记得Call我。(我在你隔壁房间,害怕记得Call我。)”
蔡思言轻拍他脑袋:“我系呢度比你熟!(我对这里比你熟!)”
他扬扬眉,表示赞同:“唔怪之得喺呢度揾咗好几多男友。(怪不得在这里找了好几任男友。)”
这两句话之间并不存在强烈的逻辑关系,蔡思言哑然无声。
钟煜朗低头便看见她因为酒精和困倦而泛红的眼睛,不着力地将她推进电梯里:“早点洗澡睡觉。”
蔡思言听他说这话,才想起来他们的行李还放在宋湜也家。
钟煜朗不确定问:“我回去拿?”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个做法不靠谱,万一撞破新婚夫妇好事就不好了,好在酒店里基本的洗护用品都是她用惯的牌子,一个晚上不护肤也没什么。
两人同时站在房门前,蔡思言刷卡,手腕用力,将门打开后,突然看向钟煜朗,说道:“阿朗,晚安。”
钟煜朗松开了握着的门把手,朝她走了一步,蔡思言便也松了手上力道,直愣愣地盯着他。
但他后退一步,笑了笑:“晚安,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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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湜也晚上也喝了点酒,她这几年在伦敦,喝酒不过晚上的消遣,于是将酒量也提高了,仅仅一杯红酒,只能令她微醺而已。
她送走蔡思言和钟煜朗之后,将大门关上,她靠在门板上,与祝京南之间不过一步距离。
祝京南身上的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修身的羊绒衫将他的肌肉线条衬得很突出,衣领刚好盖到喉结的位置。
宋湜也伸出手,拨开他,说:“我先去洗个澡,你自便。”
祝京南为她让出一条道。
她经过客厅,看见了蔡思言和钟煜朗的箱子,猛地回头:“要不要给他们送过去?”
“他们要是需要会自己回来拿。”
“万一他们觉得不方便呢?”
祝京南双手抱臂,歪头笑看她:“为什么不方便?”
他比那棵圣诞树要高,圣诞树上灯串的盈盈亮光点缀在他身后,视线越过他,窗外那场雪越下越大了,伴随着壁炉里火焰劈里啪啦的声音,这样的夜晚很寒冷,也很温暖。
宋湜也不同他掰扯:“没什么不方便,你今天睡书房还是沙发二选一,我要去洗澡了。”
她忿忿地将脚下的拖鞋踢掉,踏过地毯,踩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
宋湜也不喜欢穿拖鞋,她有赤脚踩在地上的习惯,尽管地上凉,她依然不管不顾地赤脚,因此每次来月经的时候小腹会因为着凉隐隐作痛。
打开花洒,热腾腾的水汽顿时弥漫磨砂玻璃,她仰起头,任凭热水流过她的头发。
水流从她的额头滑落至鼻梁,水滴沿着翘挺的鼻尖落在唇上,湿润了她干涩的唇。
她的视线被水蒸气模糊,但手上的钻戒依然闪烁,再度吸引她的目光。
她试图摘下来,但尽管有水的润泽,戴上去还是比摘下来容易多了。
宋湜也放弃了,脑海中开始翻涌几个小时之前,她是如何隔着玻璃、马路、人群认出了祝京南,她那时是有那么点开心的,甚至因为弗朗克在场而窃喜。
但后来她意识到没什么好窃喜的,祝京南当然会生气,但他不会吃醋。
他给她戴戒指的时候,她没敢看他,她总觉得这个场景过于虔诚,不适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祝京南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宋湜也出来的时候,他恰好将电话挂断。
室内要温暖得多,她照旧穿着单薄的吊带低胸睡裙,她坐到沙发上,祝京南便站起来。
现在远没有到宋湜也睡觉的生物钟,她打算当祝京南不存在自己看一部电影。
《爱在黎明破晓前》看完了,她打算看三部曲的下一部《爱在日落黄昏时》。
祝京南将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折叠整齐的咖色围巾给她:“秦阿姨给你织的。”
宋湜也觉得有点眼熟,自然而然看到他垂落在沙发靠背上的围巾,一模一样。
她没有接,反而问道:“确定是给我的?”
祝京南不仅点头,还将围巾抖开,几步走到她面前,把围巾围在她脖子上。
她伸手去扯,他按住她的手:“怎么像猫似的,穿件衣服就乱动?”
“你养猫了?”
“姥姥姥爷家的,你见过。”
宋湜也是有那么一点印象了,一只银渐层,她那年去天津的时候,小猫刚被带到姥姥姥爷家,蜷缩在手掌里小小的一只,姥姥给她取名北北。
可惜她只去了一次天津,不知道北北现在长多大了。
宋湜也屈腿,整个人坐到沙发上,问他:“姥姥姥爷身体还好吗?”
“都挺好的。”
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到围巾上,埋怨道:“我不要跟你戴一样的围巾。”
“这是秦阿姨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