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吻别(85)
宋湜也弯起唇角,闭上双眼:“睡吧。”
祝京南抬手将灯揿灭。
她对真假有了自己的判断,但他窥不见她的立场。
这是一个彼此心中各有定数的哑谜,瞒着不让对方知晓。
祝京南照旧在第二天上午离开,他的航班起飞后不久,天气预报里显示晴朗的伦敦天气骤变,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将梧桐绿叶纷纷打落在地上。
宋湜也想,果然是时机不好,倘若他的航班再晚一些,他就可以在伦敦再留一天。
蔡思言最近一周都在伦敦,宋湜也觉得她行为异常,跟她一起吃饭的时候问她:“你还打算在我这里赖多久?”
蔡思言面露难色:“阿朗什么时候回国我什么时候走。”
“他去巴黎找你,你一直躲着他?”
蔡思言点点头,她的眼神不聚焦,不知道在看哪一段街景。
宋湜也叹了一口气:“你们打算怎么办?你总不能真的跟郑二结婚,那样的烂人,名字一起出现在一张结婚证明上都觉得恶心。”
蔡思言低头看手,不安地擦了擦指腹,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从前她以为她的人生是一眼看得到尽头的,在一个适婚年龄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以保证她的家族能够持续繁荣,这是她作为这个家族一份子的使命。
可是凭什么牺牲的人是她,她除了美名又能得到什么?
钟煜朗那时候跟她说:“言言,自私一点。”
她哥哥已经派人来欧洲找她了,她要躲也躲不了多久。
宋湜也犹犹豫豫地将一个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对阿朗,现在是什么感觉?”
蔡思言扯起唇角:“他没那么爱我。”
她将这句话隐去了前半句。
“我们之间有那么多次机会,是他自己要放过的。”
说到这里,蔡思言有点烦躁,杯中的咖啡拉花被她搅乱:“你先别管我了。你们结婚快一年了,进展呢。”
宋湜也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借你吉言,如胶似漆。”
人们对于自己意料之外的八卦总是能展现出极强的求知欲,蔡思言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八个字吸引,刚才的忧愁一扫而空。
“展开说说。”
“说你个头!我去写论文了,你自己玩吧。”
蔡思言打趣她:“这么急着回国?”
宋湜也哼笑:“你管我。”
她的毕业论文做了一半,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在忙更重要的事情。
宋氏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出现亏空,宋定安在世的时候试图挽救,但是港内造船和运输业大势已去是不争的事实,他不愿意承认,宋湜也却看得透彻。
要维持住宋氏,就必须要和大陆航运业联盟合作,这项合作能不能成,宋氏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除此之外,宋湜也将视野锚定向宋氏基本不曾涉足的医疗科技朝阳产业。
她基本每天都要跟香港那边开三个多小时的线上会议,董事会里大多成员对她的决议持保守态度,不过季度任务由她签署之后,智囊团已经开始运作。
俞思作为她的工作助理,工作范围从简单整理会议纪要扩展到接触部分核心文件商议会议中,宋湜也跟她重新签订了一份合同,表示她正式以董事长助理的身份入职宋氏集团。
一年之前,宋湜也还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决定一个集团的生死。
她不再是只在慈善晚会上站在合照中心的宋大小姐,她肩上担着集团里上千人的温饱与生活。
这对她来说压力很大,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充实了。
她有一种一切都在步入正规的感觉,无论是她的感情还是事业。
尽管她心中隐隐不安,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股份或许会因为宋定安的私心而拱手他人,而她至今还没能找出那份对她有威胁的遗嘱和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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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京南此次回京,难得回了一趟祝家。
从他记事开始,父亲祝廷永远是一副冰冷的严父做派。
祝京南的爷爷是拿过枪杆子的,祝廷没有子承父业,身上纪律严明的作风倒是一点不少。祝京南本来也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多少父爱的温情,秦忆雪带着祝听白进祝家之后,那点残余亲情终归是消磨殆尽,他姥姥姥爷是天津人,他在北京上学,一放假就回天津,绝不在祝家多待。
这样的习惯延续至今,如果不是院里来消息说祝廷身体不好,他绝对不会回去看望。
北京入秋的天气,祝廷外面套了件线衫,站在院子里喂鱼。
祝京南一进院子就看见他了,保姆说祝廷病得下不了床,他看着倒哪里都好,转身就要走。
“站住。”祝廷喝一嗓子,将鱼食统统撒进池塘中,缓缓转身,双手背在身后,“你去你岳母家倒是勤快,两街之隔,也不知道来看看你亲爹。”
祝京南停住身子,却没有回头:“刚不是看过了,能走能说话,我操哪门子心?”
“心脏好点没?我听说前一阵子又加药了,人在伦敦跑不了,用不着去那么勤。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祝京南不耐烦地皱起眉,冷哼了一声,面对着祝廷懒散地发问:“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担心我身体,还是舍不得您宝贝儿子伤心难过?当年我做手术的时候,您巴不得我躺里边儿再也起不来吧?”
他说得轻巧,嘴角还噙着笑。
“就像我妈似的,好让您一辈子不再落着什么愧疚。”
“你妈的事儿别查了......”
祝京南打断他:“这事儿您还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