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不相安(18)CP
“话说回来,咱家此次来,是来给指挥使传话的。”冯柒直入主题,道:“指挥使近日处处帮衬着干爹,干爹心里都晓得,只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天底下归了根结了底,都没有白落馅儿饼的道理,所以此番咱专程来,是要代干爹听听指挥使的意思?”
冯柒如此直入主题,姜离也不消的与他绕弯子,只是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垂眸道:“冯公公可知我的身世?”
冯柒道:“若指挥使愿说,但闻其祥。”
姜离放下茶壶,缓声道:“我本花柳女之子,运气好得了个姜家的姓,少时在瞿都和北都流浪多年,父不认,家不识。我这辈子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本以为就当这般碌碌一生,却承蒙太后赏识,翻了身做了人。到现在,以我父亲为首的姜家本家,依旧不认我,认我的,只有太后。”
“我本出身草莽,有朝一日位列百官,也是因为太后。”姜离话语诚恳,字字铿锵:“我姜离,承蒙太后不弃,忠于太后,劳于太后,谈公公作为太后心腹之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烦其所扰,不忧其所忧?”
冯柒听罢抿了抿唇,端起茶杯来,淡淡喝了一口:“指挥使大人,您要知道,这瞿都朝堂里,想要巴结干爹的并不在少数,但干爹并不是那种缺什么东西的人,他能做到的事,您做的再多,也是热脸贴冷屁股,无甚作用。”
姜离笑了笑,道:“做不在多,吾自唯心足矣。”
对于姜回雁的一番违心之言,姜离说的那是句句肺腑,就差声泪俱下。
就算冯柒是带着怀疑来的,但姜离这话说进了他心坎,面上也柔和了几分,道:“指挥使大人,恕咱家直言,干爹他什么都不缺,真要说他缺什么,答案便是您能为他做些什么。”
姜离听到这里,眼睛亮了亮,抱拳道:“姜某愚钝,敢问公公,可否指点一二?”
冯柒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毕竟年纪小,年轻气盛,压不住傲气。只见他立马勾了唇,笑道:“话说这几日,两浙巡盐御史王进海递了好些个折子进司礼监,这事儿,指挥使可晓得?”
姜离摇头道:“不知。”
“那王进海在奏折里痛批朝廷对倭寇不重视,海防松弛。端的是一副口无遮拦,乖张跋扈的模样。更别说,自他当了巡盐御史,两浙一代的贩盐生意,年年都要被他参。之前是参些无可厚非的事,干爹便当他直言善谏,现下竟蹬鼻子上脸,参两浙治理混乱,还将这个屎盆子扣在太后头上,教干爹好生厌烦。”
姜离压下声音道:“那谈公公近日来,是在忙着王进海的事了?”
冯柒眼中厉色一闪,道:“正是。”
姜离想了想,恭维道:“听冯公公的语气,谈公公这是已经寻着治他的法子了?”
冯柒听罢,忽地咧嘴笑了,低下声音道:“干爹想要做什么,自然是有法子的,只是那王进海远在浙江,有些不方便罢了。”
他拍了拍姜离的手,附在姜离的耳边:“指挥使啊,您瞧,您的机会可不就来了么?”
姜离看向他,低声问道:“敢问冯公公,谈公公是想要……?”
冯柒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道:“当然是一劳永逸,以绝后患了。”
姜离会了意,从怀里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顺着袖子塞到冯柒的手上,道:“多谢冯公公知会微臣,还请冯公公帮微臣在谈公公前,多美言几句。”
冯柒见了那沉甸甸的银子,嘴角是止不住地翘。他伸手将那银子收好,道:“这个好说。姜指挥使,您若是下了决心,可就得赶紧了,毕竟想表忠心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姜离连忙站起身,道:“微臣明白。”
好不容易送走了冯柒,姜离独自一人走回屋内,他缓缓将门关好,靠在门边,揉了揉笑的酸痛的嘴角,狠狠骂了一声。
王进海。
谈明不愧是千年的狐狸,真是给他选了个好角色。
王进海作为两浙巡盐御史,最主要的职责,便是监察盐政、纠举不法,虽然品级低,但权力却一点也不差,可谓是朝廷放在两浙一带的言官和监管。
当年为防止姜党一脉染指两浙盐政,捞取私银,以太傅管叔伯为首的文官一脉费了不少力气,才将王进海推上了这个位置。
而现在,谈明居然敢狮子大开口,想要姜离把王进海给“一劳永逸”掉。
王进海已担任此职数年,按道理来说,谈明是不敢如此突兀地除掉他的,除非,已经到了不得不除掉他的地步。
姜离的眸子闪了闪,深吸了一口气。
盐政。
只能是因为这个,两浙乃大盐仓,那地方的贩盐生意,油水极大。谈明想要一口吃下,未免太狂妄了点。
且不说他能不能顺利杀掉王进海,按照方才冯柒说的话推测,谈明八成已经有了替任人选了。
姜离垂眸看了看桌上,那里正摆着一份新拟好的昭罪寺看守名单,洋洋洒洒的锦衣卫名单上,独独没有他自己的名字。
方才他问过萧秀明,用萧秀明的话解释是,那地方太过阴暗潮湿,指挥使尊贵,还是不要去了。
……阴暗潮湿。
这是边子濯最讨厌的环境。姜离想着,心中不免开始幸灾乐祸。
当初为了推翻姜党,边子濯迫使自己想尽一切办法接近谈明和姜回雁,现在好了,自己被要求帮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边子濯在自己最讨厌的环境里跪佛抄经,倒是公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