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有一武人抬头,寒目盯着这个在墙头上搅局的小女娃,他凉笑一声,当下和身边人交换眼色。身边人替他拦住杀手,他自己摸到墙角,攀上墙头。
这人如一座山般,挡住明景的视野。
明景握笛的手颤颤,看到这人抽下长刀,那刀竟在一瞬间变成两把,一左一右形成刀影,如雨般围来,密不透风。
此人喝道:“只知道耍些下三滥手段的女娃娃,今天让你见识爷的本事。”
刹那间,明景怔立原地,大脑空白。
她身后无路。
她若是输了,扶兰氏就完了。
少女红衣猎猎,发丝乱颊,眼与鼻下皆是血,断断续续的笛声仍在持续。她唇放于笛孔上,空茫而无望地看着那两把刀从侧方向她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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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长刀被匕首打断,城北林中偷袭的木郎还没耍出多少威风,便被雪荔的匕首砍断了脖间动脉。
木郎死前双目圆瞠,绝望地发现即使自己做了很多准备,却仍在雪女手下过不了十招。而雪荔甚至被机关所困,无法自由行动。
雪荔一掌拍在木郎尸体上。
木郎尸体贴着地面朝后飞去,卷起一大片飞叶。倾而,叮叮咣咣声不断,早被布置好的机关沾上了木郎的尸体,被卷上木郎的身体。
妙娘色变:“快躲!”
雪荔在高空中飞跃,看到木郎卷起的一道机关下,爆炸发作。她踩树攀上树枝,树枝一丛丛倒地。盎然绿意间,她如轻盈蝴蝶,一直跳跃。
妙娘等人逃脱机关的爆炸后,转身仰头,看到一片片炸空烟雾和火焰下,有白衣如云如烟,清泠无比。
妙娘怔怔然。
杀手们目中发寒。
他们见雪荔终于从机关阵中走出,只发丝凌乱些,身上受了些小伤,雪白的颊面上沾了些灰。
少女用宁静而漂亮的杏眼朝他们望来,他们感到胆颤。
木郎……
木郎尸骨不存,被雪女当扫帚,扫了一遍机关。他们埋伏在这座树林中的机关,被木郎那一具尸体,扫干净了一半。
而更可怕的是,雪荔脱困了。
一阵风过,众人敛容。
妙娘目中拂过恼色,心想若是窦燕在,自己就不用如此被动。她和窦燕心意相通,一同操纵这些机关,机关便不会被那个废物毁去一半。
而雪荔目光落到妙娘身上:“轮到你了。”
妙娘拔身朝后跑,其他杀手们纵身来阻拦雪荔。妙娘拨动机关:“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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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林的另一方战场,高太守和林夜的对峙,也到紧张时期。
林夜这边的暗卫是他从川蜀带来的,各个厉害。但是高太守这一方的人手,也是将士出身,同样擅战。
将士本不该于此阴晦处动兵戈,他们将忌讳犯了个遍。
日头一点点暗下,林夜这一方,渐渐有所不支。
高太守发觉了,隔着人海朝林夜吼:“小公子要不认输吧。”
林夜笑吟吟:“不急不急,我还有手段。”
高太守撩目:“你等的,该不会是你那小侍卫去搬的救兵吧?那你不用等了,我早派人拦截去了。”
林夜靠着树身,咳嗽着掩去自己身体的不适。听到高太守的叫阵,林夜眸中幽亮,明白高太守已经看出自己的某步棋了:粱尘。
粱尘借醉酒而出城,去四方州郡搬兵马,说襄州要反。粱尘拿着小公子的腰牌,还有他自己的腰牌。
阿曾请不来的人物,粱尘一定能请到。
而今日婚宴上,林夜身边人借口说“粱尘回来,被围,求救”,那是一条假消息。他们还没收到粱尘的消息,林夜只是需要这个消息欺骗敌人,同时让自己从婚宴上脱身,前往地道。
没想到,高太守看出来了。
风吹寒林,腥风扑鼻。
林夜心中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不愧是高明岚啊。
自和亲一路,他一路布棋,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对棋对得有来有往。
可是,他一定要赢。
他为这盘局做了无数准备,押下了全身身价。他的爹娘、祖父、历代祖先在黄泉下看着他,整个川蜀的百姓、将士都在看着他。
他必须朝前走,必须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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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城中巷战剧烈之时,那两把刀眼看着要砍中明景,忽有一把剑从远方丢开,击开那武器。
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响起:“喂!”
手心捏满了汗的明景抬起头。
一个黑衣少年长身如竹,站在离她隔着一道墙的屋檐上。黑鳞一般的瓦片被踩得朝下跌了几块,少年眉目清隽,染上黄昏的晕色。
他叉腰怒道:“搞偷袭,要不要脸啊?欺负小娘子,要不要脸啊?”
他开口时,人还在三丈外,话音落,便已到了一丈之内。
偷袭的武人一掌拍向明景,明景要从墙头跌下时,梁尘抱住她将她捞回去。那一掌,拍向梁尘,梁尘运气相抵。
二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一分,这少年被内力震得翻上屋檐,气血翻涌,鼻下渗血。但他随手一擦血,凶悍的目光盯着那敌人,口上还招呼她:
“别怕,有我在,他们动不了你。”
扶兰明景趴在墙头喘气,抬头间,凌乱的双目湿润无比。
梁、梁……她只记得小公子身边这个侍卫,姓梁,却不记得叫什么了。她一心一意和小公子试探,没想到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会是粱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