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跳脚:“不能给。那是一国威严,真给了,你们南周的面子往哪搁?”
粱尘:“南周哪来的面子?咱们都和亲了啊,债多不压身。”
粱尘想到一种可能,小心翼翼:“公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没钱了?你们家几代家业,这么快就被你花光……啊!”
少年惨叫一声,因旁边的明景狠狠踩他一脚,将他挤到身后。
明景分外紧张,因紧张而结巴:“不不不,小公子不会缺钱的。小公子要养咱们这么多人,要执行那么大的计划。只是花钱要花到刀刃上,对吧?”
那二人吵架,林夜忽然问:“昔日,敌军叫阵照夜将军的首级,给的价码是多少?”
二人茫然,倒是林夜身后的暗卫中一人,给了肯定答案:“一万两白银。”
林夜沉默片刻,拍案而怒:“岂有此理,有眼不识泰山。和这些山贼打什么价?全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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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某一间不被人注意的房舍中,来自霍丘国的大将军卫长吟,正坐在一盘棋局前,窥着其中黑白子。
他定定坐了一个时辰,靠在门槛边的青年,白离长长打个哈欠。
白离醒得迷糊:“老卫,我睡了一觉了,你还在研究这周国的棋子?”
“有意思,”卫长吟回答,“中原传承千年,朝代更迭,文化博大。只一盘棋,便能模拟出两军对战之势。若百年前,我霍丘早早学会敌人的心术,便不会退出西域,被逼入沙漠海。”
两百年间,沙漠海寸草不生,燥热无水。
霍丘国一路往西,一路往北。国民越来越少,圣主的庇护越来越让人怀疑。若是神明有眼,为何不睁眼看看那些挣扎于生死之间的信徒?
若非找到绿洲,找到铁矿,得见明君白王,霍丘早就亡了。
霍丘国举国信仰圣主,卫长吟只信仰白王。
圣主从不睁眼,一国的未来,是在刀与血中,由白王带领他们,一步步杀出来的。
日光斜入,落在棋局上。
黑子落光中,白子藏阴影。一半明一半暗,卫长吟缓缓地掷下一子,说:“我们的人手,正在如常潜入大周吧?宣明帝和那位‘秦月夜’的人,没有为难我们吧?”
“他们有求于我们,为难什么?”白离从袖中飞出一把匕首,百无聊赖地在手中抛着玩,“我只是不懂,我们为什么和一群山贼合作。”
卫长吟:“我们从未与山贼合作。我只是借他们的手,试探一下金州。借此事,可以试探出金州的兵力,试探出金州那些人物的心计。”
卫长吟慢条斯理:“我从不怀疑,一群山贼,绝无可能真正困住光义帝,真正让金州陷入困境。可是有人把刀递了过来,这么好的机会,焉能不用?”
白离:“递刀者是谁?”
卫长吟:“谁知道呢?他们南周自己出了问题,光义帝离开建业跑来金州,金州有人想他死于山贼之手。仅仅为了一块石碑?光义帝真的相信一块石碑,就代表‘中兴’吗?白离,不要小瞧世人,也不要小瞧这位皇帝——他必然有他不得不来金州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我们还不知道。”
卫长吟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虽然不知道南周皇帝为什么非要来金州,但是如果可以让南周皇帝死在金州,就是对南周最好的礼物。
“另外,我确实想知道,照夜将军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是真的死了,还能不能救活。世上出现了玉龙,又出现了某方面可以‘起死回生’的南周小公子。我得确保,照夜将军绝不是‘假死’,也绝不可能‘复活’。”
白离打哈欠。
他当真对这些心术毫无兴趣。
原先他以为自己可以在其中大显身手,而今半年过去,白离一次手也没有动过。一切筹谋,全靠卫长吟暗中动作。
那么,白离来南周,又有什么必要呢?
白离:“我只关心打架。”
卫长吟:“别急。和亲队来金州,雪女必然跟着一起来。雪女的最后一味药,到了喂她吃下的时机了……白离,你很快就可以和那位雪女交手了。”
白离站直,目中露出兴奋之色。
他转着手腕,眼中光寒锐如火:“我早就想和雪女比试比试了。雪女是‘无心诀’传人,在她意识还在的时候,我必须和她比试一场。”
卫长吟不语。
他是将军,只看全局,不看私事。他不关心单人斗殴,只关心全局战争。他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足够大的战争……
他在此屋和自己下棋,遥借山贼之手,观察整片金州的势力分布。
在无意中,命运拨动弓弦,安排两位将军的对峙:卫长吟第一次和林夜真正交手。
他们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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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金州北部山地中,阿曾和雪荔落入敌人陷阱。
他们和山贼交手并不困难,只是山贼逃得飞快,数量又散。
山道路崎岖,转弯极多,山洞极多。对方熟识地势,往往钻个洞就不见了踪迹。雪荔和阿曾在林中飞奔穿梭,发现这一只山贼队伍,没有负重。
身后有人气急败坏:“停下来!停下来!”
刀兵招来,来的却不是敌人,而是一位灰头土脸的将军。将军带领的队伍,也各个灰扑扑,像在土堆里窝了许多天。
将军从山林中走出,阿曾严实地戴好斗笠。将军一眼看到的,便是雪荔这样的少女,在山地中美丽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