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荔的睫毛颤抖,眼中雾濛濛。
林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如今看到她,是何其欢喜。他眉目中蕴起笑意,快速收了自己的自卫手段,拉着她手臂上下打量她:“我没弄伤你吧?”
林夜眼波一转,开始习惯性地哄人:“我怎么会弄伤你呢,你可比我厉害多了。刚才我出手时,你怎么不躲啊?是不是怕我收不住力会受伤,你才想硬吃我一掌?那怎么行?”
他变戏法一样,板着脸装老成:“以后不许这样。不然、不然,我会生气。”
他冲她笑。
雪荔被他笑得,更是头晕。
她心跳更乱,被他从墙角扯出去时,他快速收手,她失了他,竟然趔趄了一下。林夜惊愕,伸手再扶。
他终于发现她的懵然了,伸手摸她额头:“这么烫,怎么了?”
雪荔盯着他一开一合的唇,轻轻抿唇。
她是个惯常忍耐、习惯忍耐的人。
她原本找他,是想说自己的病。可是眼下看到他,她又如坠迷梦,糊涂中忘记了自己的病,按照本能回答:“我没事。你怎么了?”
林夜眼眸轻轻飘了一下。
他朝人烟罕至的巷外瞥了一眼。许是雨水吧,雨水落在他眼中,流出一重稀薄的玉磨成水一样的光泽。他漫不经心地弯腰,捡起被雪荔丢开的那把伞,撑在她头上。
他又照平时习惯的那样,从袖中取出帕子为她擦脸上的雨水。
雪荔如被什么激一下,瞬间反握住他手腕。
手指碰触,林夜一愣。
雪荔也愣住了。
她快速收手,低下头,往旁侧挪开一步,喃声:“你别靠近我。”
林夜沉默一瞬,心间像被针扎一般,痛意不强,却绵密。想他昨日才明白自己心慕她,今日便被她躲避。半晌后,林夜弯起眼睛笑,随意找借口:“我看你淋湿了,给你擦水嘛。”
雪荔低着头,捂着自己心脏。
林夜看一下手中微湿的帕子。他以为她看不到,便兀自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把帕子收回去:“哎呀,我的帕子也湿了。”
而雪荔垂下的眼眸,恰恰看到了地上小水洼,倒映着小小的少年影子。
少年小小,长入心中。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眉飞色舞,她因此而更为恍惚。少女心中沉沉,觉得自己的病情好是严重。她睫毛下的眼珠,微微泛上红丝。
雪荔按着自己手腕,听着自己的脉搏,轻声开口;“林夜,我……”
她声音太低,被雨水盖住。而林夜凑过来的声音,在她耳边清亮:“嘘。阿雪,你愿意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雪荔抬头。
他用手背来给她擦脸颊上的雨水,眼眸的挣扎之色淡去后,少年的眼波如暖玉一般熨着她又冷又热的肌肤:“不要问,不要想,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我只能说,我今日跑到这里,本就是想一人独去那个地方。没想到你会来……”
他无奈笑,眼流柔波。
他深吸几口气,才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雪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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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这一路,当真走得偷偷摸摸,一直怕人跟踪。他先前独身时,需要自己聆听声音,少不得动用内力,骨血中便泛起钻心一样的痛意。而如今雪荔来了,就好了,雪荔武功胜过他,轻轻松松就能告诉他,哪里没有人,哪里的人少,背后追踪者是不是被引走了。
跟踪林夜的人,似乎很多。
他身上的谜团越来越清晰,快要藏不住了。
然雪荔谨遵约定,他不说,她不问。她并不在乎他是谁,她此时唯一多想的,大约只是自己要死了。
自从碰到他,他身上的清雅熏香扮着药香,一股脑往她鼻尖钻,让她心尖发痒发麻。这种感觉,比之前的蚂蚁啃噬还要强烈得多,雪荔再是能忍,也到底眸子微湿,出了些汗。
二人一前一后,躲人并奔行,她无意中碰到他的手。如有凉意沁心来,她怔一怔,便不想松开了。
林夜靠在巷头用一个小孩引走摊贩,回头松气:“人走了,我们继续……”
他目光,落在雪荔抓住他手腕的手指上。
雪荔面颊微红,眼睫闪烁。遇到不愿面对的事,她干脆扭头不面对。而她抓着他的手,仍不肯松开。
林夜满心狐疑。
今日的雪荔,好奇怪。然而她本就是一个奇怪的人,她要和他、和他……少年眼神飘忽一下,镇定地手腕一翻,握住她手。
他手指微微颤抖,雪荔愣愣低头。
林夜别过脸,小声解释:“怕坏人太多,怕我们走散了。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雪荔:“……嗯。”
她靠向他。
两个少年路过一处秦楼楚馆,正好看到一个醉醺醺的郎君搂着衣饰单薄的小娘子,摇摇晃晃地走出。那郎君抱着佳人,调戏间,扭头就在美人的唇上亲了一口。
林夜立刻将伞朝下一罩:“别看,别听。”
他紧挨雪荔,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
蚂蚁噬心的感觉再次涌上,雪荔被他晃得心头如荡秋千。恍恍惚惚间,她想着意外看到的那一幕,唇抿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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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林夜和雪荔翻墙,进了一处有些旧的宅院。翻墙前,二人丢了伞。
这宅院好似空了很久,只有三四个老仆看守着院子,再无旁的生气。院中草已经长得半人高,仆人拔了东院的草,西院的藤蔓又快将屋子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