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宋挽风被她丢在街巷中有多寥落,此时还要看雪荔带回来一个顽劣少年,宋挽风……
宋挽风:“雪荔,你让我情何以堪?”
雪荔低头:“对不起。”
林夜这时候倒不耍赖使诈了。
他不是竹棚中那个闹别扭的少年郎君了,此时黄昏山坡下,少年公子玉冠琳琅,两袖风扬,摇摇地站在雪荔身后,身如玉气如竹,端的是一派好风流意态。
林夜朝宋挽风露出不好意思的客气笑容:“师兄莫怪阿雪。是我求着阿雪,阿雪闹不过我,才同意的。”
宋挽风额上青筋微微一颤:“师兄?”
林夜眼睛轻轻眨一下:“我想了想,我与阿雪年岁相当,唤郎君一声‘师兄’,是正常的。”
宋挽风似笑非笑看向他。
少年公子目如琉璃,蕴着狡黠之色。而宋挽风一眼便看出这个坏少年,在打什么主意。宋挽风也知道,雪荔将自己抛下,去找的人,一定是林夜。
林夜对雪荔的影响,实在太大,且越来越大。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宋挽风必须纠正。
宋挽风便慢悠悠说:“第一,小公子即将弱冠之龄,我家雪荔堪堪年过双九。差着一岁,那便是天差地别,实在与你称不上‘年岁相当’。第二,雪荔从不叫我‘师兄’,你便也不必与我攀什么关系。”
宋挽风顿一顿,道:“修习‘无心诀’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师兄妹吧。我和雪荔的功法不一样。”
林夜登时捂耳,笑眯眯:“哎,我不好听你们江湖人的什么武功秘法的。我听说你们的秘法都不能随便告诉人,这样不好。”
宋挽风眸子眯了一眯。
他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林夜到底听没听说过“无心诀”,对“无心诀”了解多少了。
雪荔:“宋挽风,我们上山吗?”
宋挽风看看二人,他正要说什么,雪荔忽然传音入密,告诉他,雪荔和林夜的计划。宋挽风这才知道,原来林夜出现在这里,是早有计划,那二人定了主意,显然要瓮中捉鳖,非要钱老翁露出马脚不可。
宋挽风深深看眼林夜。
他负手淡声:“那便上山吧。”
如此,他想从雪荔那边听到的回应,因有林夜这个外人的存在,而不好旧事再提。唯一让宋挽风稍有安慰的,便是林夜到底知些礼数,虽硬凑过来,却没和雪荔如何亲昵,让他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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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人就着夕阳余晖上山。
喝得醉醺醺的钱老翁刚从赌坊出来,正沿着山道晃悠悠地回自己的茅草屋。他满心愁绪,因自己又在赌坊中输了笔钱,明日的酒钱都得赊账了。
这年头,到哪里再找一桩大买卖呢?
钱老翁陡然看到三个人在山道上走,正是前几日跑来调查小芸家事的人。因为这三人,听说义庄最近人员调动频繁。这三人,绝对不寻常。
只是林夜调查中,没有表露身份,这里人只知道他大约有些身份,却并不知道他就是小公子。
此时,在看到那三人的身影时,钱老翁机灵地蹲下去,往灌木中一缩,躲过了那几人的目光。
而他哪里想得到,对于雪荔这样的武功高手,他的一举一动,何其清晰。
雪荔走在途中,突然唤一声:“宋挽风。”
宋挽风回头,碰上雪荔目光,便了然了——计划要开始了。
宋挽风便道:“天色晚了,赶了一整日路,晚上还要忙碌查案子,不如先在此歇歇脚,养足精神吧。”
雪荔和林夜都说好。
三人便找到几棵老树,在树下找了位置歇息。而这树,正好在钱老翁躲藏灌木的两丈之外。钱老翁屏住呼吸,生怕被那三人发现。他尤其警惕雪荔:那日,雪荔吓唬他的刀法,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秦月夜”中杀手,有这种本事的,想来也地位甚高。
好在雪荔站在树下一会儿,旁边两个郎君皆露出疲色,雪荔却不见风尘。雪荔转头看两位郎君:“我去打些野味,好不好?”
宋挽风关怀:“山岭枯寂,乱葬草深,你还是待在我身边安全些吧。”
林夜则无所谓地笑:“师兄,你莫要小瞧阿雪。阿雪的本事,可在你我之上。阿雪不是鸟雀,是鸿雁,你不能关着她。我全然支持阿雪的所有决策,阿雪,你放心去吧,我会保护师兄的。”
少年公子拍胸保证,宋挽风瞥他一眼,淡声:“我不是你师兄。”
雪荔道:“不要吵架。”
她没有再和二人贫嘴,跃然上树,翻身而走。林中只剩窸窣草木声,躲在灌木中的钱老翁悄悄探个头,看到那一青年一少年,正背对着自己,一靠树而坐,一坐在树桩上。
一者温玉如水,一者天真烂漫。
天真烂漫的那个少年郎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望地。似乎这里的一切混乱,都让他颇有兴趣。
温润的那个,则懒得理会。
钱老翁看出来,雪荔一走,这二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极为古怪压抑。钱老翁拿捏不住,雪荔那个武功高手离开了,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偷跑,而不被人发现了。
没等钱老翁偷溜离开,钱老翁听到宋挽风低哑的温润声音:“林夜,离开雪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