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茫然睁眼。
他惶然生惧,以为她是后悔,或者他亲得不好,让她不舒服。然他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雪荔比他脸色更白,神情更加迷乱。她眼尾被点上胭脂红一样的眼神,栖栖遑遑、满是畏惧地朝林夜望来。
雪荔颤抖着:“宋挽风、宋挽风……”
林夜看出她神色不对:“阿雪,怎么了?”
雪荔大脑凌乱。
宋挽风在亲吻玉龙,是的,宋挽风在亲玉龙,他在亲……他的师父!他在欺辱他的师父。
雪荔不懂尘世俗礼,可她读过书,即便是照本宣科,她也知道徒弟与师父之间的天堑。她对玉龙的感情已成化不解的执念,她突然发现宋挽风和玉龙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她该如何想?
这是不对的吧?
这是不应该的吧?
她浑浑噩噩的那些年,她错过了些什么?
是了,雪荔模模糊糊想到,宋挽风总是和玉龙师父在一起呢。宋挽风殷勤地跟在玉龙身后,自己随时找师父,只要宋挽风在山上,宋挽风都跟在师父身边。
宋挽风还不喜欢其他人占有玉龙的时间。
宋挽风因为她,经常和玉龙吵架……
雪荔在有了情感后,曾猜测那是宋挽风对自己的在意,想为自己争取权利。可如果不是呢?如果宋挽风争执的,是她占有玉龙的时间呢?
宋挽风为何被玉龙赶下山?
是他亵渎师父后,被师父发现了吗?
是师父觉得不能留他了吗?如此才说得清,为什么宋挽风离开了那么久,为什么玉龙压根不提宋挽风,为什么玉龙死了,宋挽风都没权利回“秦月夜”。
在她茫然懵懂的时候,她的身边,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为什么一无所知!
雪荔鼻尖瞬间酸楚,眼睛沁红。她茫茫然看四周,林夜倏然靠过来,握住她手腕:“阿雪,阿雪……阿雪!”
少女的神智在他用力一握后,短暂回来。
林夜:“发生了什么事?”
雪荔:“我、我、我……我要见宋挽风,我要去找宋挽风!”
她猛地旋身,运用轻功便朝山下飘飞而去。昔日云澜镇上,她都不曾试探那棺椁中尸体一眼,而她今日后悔,她觉得她必须见那尸体一眼。
如果宋挽风和玉龙的师徒情都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宋挽风真的死了吗?宋挽风连师徒情都在欺瞒她,他还有什么是没有欺瞒的?
林夜咳嗽着,忙用轻功追逐而去。她此时状态有异,他不敢放任她乱来。但他怕她独自出事,自然全力追逐。而林夜心中苦笑连连,一重又一重涌动的气血翻涌,让他气力断断续续:雪荔武功太高了。
往日她照顾着他,不曾武力全开。而她今日这轻功,他就算全盛时期,可能都追不上,更何况现在?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林夜硬着头皮,在自己脉搏上点了两下,激发体内潜能,屏着一口气晕乎乎追她下山。幸好在山下,林夜眼前发黑前,有一道人影牵着马,错愕开口:“雪荔……小公子?”
林夜喘着气,停下步伐。
雪荔自然在前停下,看向翻身下马的窦燕。
窦燕风尘仆仆,身后跟着几个侍卫。窦燕刚接到林夜的消息,来这山上试图和他们相汇,还没等窦燕上山,窦燕便看到一片云烟漂浮而下。
雪荔握住了窦燕手腕。
雪荔指尖的冰凉,刺得窦燕颤了一下。
雪荔盯着窦燕,喃喃:“我想起来了,云澜镇上,杨大哥在,你也在。你护送宋挽风的棺椁……你有没有检查一下那具棺椁?宋挽风真的死了吗?”
窦燕愣住,神色不自然一下。
雪荔语气急促:“说话呀。”
窦燕从未见过雪女这样清冷的人着急,她意识到事情重要,便不问前因后果,斟酌着回答:“我没看过风师的尸骨,因为宋太守看得很紧。那时候,宋太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是杀害风师的凶手,棺椁四周布置的人手,都是针对你的……”
雪荔:“宋挽风死了,谁能调动‘秦月夜’的人对付我?谁会觉得我是凶手?金州暴雨夜的事,当事者众,随便一问便知我不会是凶手。‘秦月夜’的人为什么调查也不曾,就觉得我是凶手?”
窦燕沉默一下。
窦燕轻声:“……雪荔,你似乎一点也不了解‘秦月夜’是什么样的组织。”
雪荔握着窦燕的指尖再颤一下。
“秦月夜”不是公正堂,不讲道理不讲仁义,不为人伸冤也不查明真相。杀手组织只为杀人,即使杀手组织参与和亲,看上去身份清白,可本质里,它仍不看证据。
雪荔:“是春君……”
……或者是春君再上的某个人的命令?
那日逃离云澜镇,墙头上朝林夜射箭的人,掩在斗篷中的神秘人……那是否都是故人?
林夜站在雪荔身后,轻微喘着气。他意识到雪荔察觉到了很重要的事,他不出声打扰,跟着沉思。
林夜听到雪荔又问窦燕:“那时候,在金州的时候,我初初见到宋挽风,宋挽风说要洗清我身上的冤屈,让‘秦月夜’的人不再追杀我,不再认定我是杀害师父的罪魁祸首……他真的下令了吗?”
窦燕睫毛颤一下,复杂的眼神看向雪荔。
雪荔:“说话呀。你那时候一直跟在宋挽风身边,你配合宋挽风,你一定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