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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赴雪(37)

雪荔心想:真奇怪。宋挽风应该没有生病,可为什么声音也很哑呢?

玉龙不语。

而宋挽风为了劝说玉龙,扭头朝帘外寻找支援者:“雪荔,你说说,师父病了,可怎么是好?”

宋挽风是病急乱投医了。若是平时,宋挽风会想到雪荔与他人的不同,不会指望雪荔什么。可宋挽风这一次,竟然想让雪荔配合自己,说服师父保重身体,好好休息。

十二岁的少女闻言,回答道:“习惯就好。”

帘内一时无言。

雪荔自顾自出主意,用自己的经验判断他人的需求:“要不去弄个更厉害的伤病,难受到极致的时候,你就忘了现在的了。”

帘内沉默的时间更久。

一片鹅毛大的雪粒子落到少女脸颊上的伤口,冻得她瑟缩一下。雪荔在忍着疼,可她还是觉得疼。她也想伤上加伤了。

她疑惑:“师父?”

玉龙病弱疲倦的声音说道:“今日不训练了,你去玩儿吧。”

停顿一下,玉龙补充:“不许自残。”

雪荔“哦”一声,毫无负担转身便走。

临去前,风雾将帘后争执的声音传来——

宋挽风又急又怒:“都怪师父,把她变成这样。把‘无心诀’教给我,不好吗?我当真不适合吗?还是你、你……”

玉龙:“你也下去吧。”

宋挽风:“她现在像白、白……”

宋挽风及时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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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雪荔从梦中醒来,翻身坐起。

睡了又睡,睡得她骨头都软了,起来后依然头晕脑胀。难道是饿的?

雪荔没管身体的不适,她第一时间,伸手摸自己的脸颊,好像还能感受到梦中风雪那刮刀子一般的冷冽酷寒。

雪荔怔坐着。

十八岁的她,不如十二岁的她有感情。可十八岁的她,比十二岁的她清醒。

这年三月尾,十八岁的雪荔从梦中醒来,隔着碌碌时光与荣枯山河回溯往事,看懂了当年宋挽风想说却没说的话——

白眼狼。

无论是十二岁的她,还是十八岁的她,都像个白眼狼一样。

师父死了,别人尚且悲伤,想要扶灵。她明明离得那么近,却玩着过家家的游戏,扮演冬君扮演护行者。

她何时这样心软了?她何时做一个决定,迟迟做不下?她不能再等下去,不能再和这群与自己无关的人同行了。

她想去见师父。

他们说得对。

他们去不了,是他们没本事。但是她有本事,她其实不是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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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说做便做,起床收拾要带走的行李。

她没什么要带走的,只待找林夜拿到“封袋”和药粉,她即刻甩开这里所有人。光州虽然追杀者很多,但是隐秘些,应当还是有机会在棺椁前烧纸磕头的。

只是想到林夜,雪荔脑中回想起他昨日在篝火边说的话——

“生离死别都一样。朋友、亲人……以及我那还没碰面的未来妻子!如果有朝一日分开,我一定好好告别。”

好好告别……

她是否应该跟这群陌生人,好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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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步履迟缓地下楼,才走到楼梯口,身后有一扇门悄悄打开。

少年声音清越,却偷偷摸摸:“嘘,我在这里。”

雪荔扭头仰望,林夜形容憔悴,穿着宽大的衣带飘飞的春袍,束发带被廊口的风吹得扬起。他像个小神仙一样漂亮精致,哪怕衣衫狼狈,哪怕满面病容。

林夜小声朝她笑:“快过来。”

雪荔本就是要找他,只是她以为这个时间,他肯定在一楼折腾杀手们。此时他说话用气音,一边扒着门框,一边还左右张望。

雪荔满是狐疑。

她却听话地折返上楼,被林夜刷地一下拉进他的客房中,极快地关上门。

他的手好冰。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昂贵熏香味。许是因他衣衫不整,那味儿,更浓郁了些。她吸了吸鼻子。

林夜转回头,便看到斗笠少女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背后。

他不知道她在目不转睛地看他,他垮下脸,别扭道:“好啦,我认输了。我那时候不该关你闭门羹,你生气了对不对?”

雪荔迷惘。

她好一阵子没说话,又好一阵子才想起有那么一件事。

雪荔慢慢回想那想让她多吃三碗饭的一夜:“我没生气。”

林夜拉着她往屋中扯,煞有其事:“嗯,你不生气啦。你是活菩萨,你是观音婢,你高高在上怜悯众生,当然不和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生气啦。”

他说话好有意思。

雪荔想接着听。

她便跟着他走,问:“你为什么做贼一样?”

二人到了窗下的案几边,林夜才松手坐下。他叹口气,哀怨看她:“昨夜和你的属下们聊天,偷喝了一杯酒。我回去就发烧了,阿曾和粱尘监督我,非要我好好睡觉。”

林夜扮个鬼脸:“睡觉又不能病好。”

雪荔盯着他的鬼脸:“能的。”

林夜:“……”

她本想传授自己的经验,但又想起自己梦中师父和宋挽风的反应……她便没说话了。她明明没怎样,林夜却觉得,她一下子萎靡了。

林夜道:“好啦,不说那个了。我知道你很着急,我把封袋和药粉给你准备好了。”

雪荔抬头。

林夜以为按这个满脑子都是“我的书”的少女的心思,她必然催问。但是这一次,她没催问。她好像在出神,好像思维迟钝,又好像能说话的人,只有他了。

……不然,她干嘛和他一个半路陌客说这样私密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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