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南周小公子的血!
这是以性命为代价的血,每一滴血,都在燃烧寿命。
李微言鬓角花白,眼尾生皱,秀气面孔苍老十岁。而他哈哈大笑,目中透红,宛如疯子:“觊觎他国国土而行窃作诡者,百死则罪不除——”
洪涛般的瀑布中带着血水淹没兵人,战争有一瞬骤停,卫长吟发出“不”的痛呼声,粱尘在那凄厉呼声中最后睁开眼,模模糊糊看到了半空中划开弯月长弧形攻势的雪荔,也看到了远山下奔流不住的瀑布,浑然不动的兵人们。
他模糊地想,虽然没有看到林夜,但是好像,他们又可以赢了……
真好。
只是可惜、可惜……梦想行走江湖,跟随公子,行侠仗义,成就名扬天下的伟业,走出陆家对他的庇护。到最后,也没有名扬天下。
粱尘腰下的长生结,在他闭目时,从他怀中脱落。
“姐姐,我是可以为此而死的。”
“我死在外面,也不会回去。”
“我要当那把劈开浊世的剑!”
长生结擦过少年少女的衣袍,被马匹乱踩,坠入了混着尸血的战场尘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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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州城中,陆轻眉正一边吃药,一边低声嘱咐:“从大散关调去的兵马,还有多久可以到洛水,再快一些……”
她手上无力,忽然一抖,手中药碗落地。清脆玉瓷溅湿地衣,一团绣着莲花的氆毯被乌黑药汁染湿,变得像血水一样。
侍女们忙来服侍,陆轻眉俯身捂住心口,腰下玉佩上系的长生结,在她弯腰间坠地,落在那团被染黑的团莲氆毯上。
一阵无言的心悸,裹住陆轻眉心口。
时间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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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
雪荔的匕首刺入白离眉心,白离挣扎着从魔笛声醒神,即刻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拽住雪荔,指虎割破人肌肤,利齿朝她胸口拍去,目中狠厉之色,显然有同归于尽之意。
雪荔退也不退,到此关头,比的不过是运气。看是她的刀先杀掉白离,还是白离的刀先杀死她。
血液从肌肤中深渗出,雪荔唇下渗血,心脏被击得震痛。但魔笛声再次夺去白离的神智,白离击杀雪荔的动作变缓,趁此关头,雪荔的匕首,终于在刺中人眉心后,又抹了身下青年的脖子。
她跌撞着站起,白离最后的力气朝上挣开,胡乱地抓向她。她没有再被敌人的强弩之末伤到,但是白离扯了她怀中什么东西,朝下拽去。
“啪嗒——”
那什么东西被拽了下去,从死去的白离手中挣脱,溅在地上,碎裂开来。
雪荔喘着气,认出那是他们从凤翔出行前,林夜给她的、据说是他娘的传家宝、要给未来儿媳的礼物。雪荔伸手去抓,没有挡住玉坠的碎掉,而跟着玉坠落地的荷包绳索松开,里面的东西飞了出来。
雪荔怔立原地。
那是一张纸条,写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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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变得格外安静,宣明帝大吼着“朕死了,世家也不会得逞。”
张秉这样的文人杀人,实在吃力。而有旁边的叶郡主相助,这两个文弱之人,才勉力将剑刺入宣明帝的心腹。
满宫火烧,战斗惨烈。
张秉喘着气,盯着那死不瞑目的皇帝:“不劳陛下费心——”
旁边与他一同行事的叶流疏脸白如纸,毫无血色。她惶然着朝后退,冷汗淋淋,周身渐冷,意识到自己参与了怎样疯狂的行动。
而张秉回头,抓着她的手,拽着剑奔向满宫的火烧与杀戮:“都停下来,陛下已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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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变得格外安静,“白骨伞”和林夜的剑一左一右,将宋挽风刺中。
林夜的剑要送宋挽风最后一程,“白骨伞”先行,割破了宋挽风的咽喉。宋挽风眼眸通红,似含着泪,似不甘心。他摇摇欲晃,浑身是血地倒下去,他最后看着的,是玉龙。
实在好冷。
风雪逼人。
这场风雪淹没他,实在是、实在是……
宋挽风喃声,向前努力伸手:“师父……”
他怆然倒地,林夜望着他,手中剑慢慢握紧。忽然,林夜旋身而动,朝身后出鞘。他的剑锋与身后的“白骨剑”相对,他的攻击和身后玉龙的攻击同时到来。
黄昏将近,天色又暗了。
洛水的风裹着血味,凝在林夜和玉龙之间。
玉龙缓声:“原来小将军从来没有真正相信我。”
林夜缓声:“倘若我真的相信楼主,此时便是楼主手中亡魂了。”
林夜微笑:“为了南北周一统,为了居心叵测人尽亡于今夜,为了不管是多久以前的仇恨都被血掩埋——在下在今夜,必杀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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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畔的水与风,都格外冰凉。
雪荔盯着荷包中掉出来的纸条,她没有去捡,任由纸条被风吹飞。纸条寥寥数语,让她想到那个抓耳挠腮、想着该如何与她说话的少年郎君——
“雪落当春记,那堪长相离。些情困我身,事逝望东西。假思哀假意,的卢逆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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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和玉龙相对,微微笑:“楼主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宋挽风想要楼主活,但楼主要的,是所有人都死在今日。楼主要所有人亡,不光是北周、南周,还包括霍丘人……我曾一度不解楼主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在楼主去凤翔找我合作的时候,我便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