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声应是。
孔老六满身热血沸腾,被激起一腔豪情壮志,竟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答应了下去,被这少年调遣。
不过问题是——小二迟疑:“我们杀人不在话下。问题是,之前怕被朝廷怀疑,调来浣川的人手恐怕不够……”
林夜抬手打断:“无妨。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会把一部分人引走。剩下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众人听令,急急而走。他们走后,方才还威武不凡的少年公子,侧过脸咳嗽,捂嘴吐出了一口血。
睫毛上的血液,弄湿林夜的眼睛,模糊他的视线。
因动用内力过于严重,他周身那被神医动过手脚的骨头缝全都泛起丝丝麻麻的疼痛感。如蚁噬心,一点痛没关系,但全身骨架都疼,便非常人可以忍受。
然而林夜不是常人。
无论身体多么的痛,他此时提剑而立,在一片浓黑深夜与火海中,都站得笔直无畏。
他绝不能倒。
他方才从黑衣人那里审问出了结果,敌人今夜的目的是从他身上取血,屠城只是附带的。而只有北周宣明帝需要在见到他本人前,先拿到他的血来做实验。
林夜一定会给宣明帝血,一定会向宣明帝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小公子。
但不是今夜。
今夜,他一滴血都不会给这些人。今夜,他一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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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那一方的打斗,气氛紧张。
那首领本事不小,既会控制蛛丝,也有高超内功。可是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凡人。哪里比得上绝情断爱的“非人”呢?
玉龙实在将雪荔教得太成功。
她不在乎痛觉——
“唔。”她好像一个作战傀儡般,感觉不到痛,首领每次都因疼痛而僵硬抽搐时,雪荔握匕首的手,没有一次颤抖。
她不在乎百姓——
“救命!”无辜人再如何呼喊,首领也别想胁迫得她,她眼中只有首领这一个敌人。
她也不在乎自己——
“刺。”所以,她可以以伤换伤,露出一个破绽给这首领。当这首领抓住机会,将武器送入她胸腔时,雪荔成功换得贴身机会,砍掉了首领的另一只手。
雪荔胸前大渗血,步伐微趔趄,却到底没倒。
她暗自可惜:首领因为少了一只手,动作迟钝,没砍中她心脏。
不然她就可以死了。
既然没死,那就送别人去死。
雪荔拔掉胸前武器,首领惨叫着倒在地上,雪荔毫不犹豫地补刀,送了他最后一程。那首领临死之前都想拉她当垫背,用满嘴血的牙咬住雪荔的衣摆,仇恨目光盯着雪荔。
雪荔头有些晕,她估计是饿的。
她看到周围火海重重,人人逃跑,敌我战斗连连,分不清彼此。原本乱局之中,她可以找到点儿吃的,不用花钱。但这些人到处放火,烧掉了几乎所有摊铺。
雪荔一脚将首领踹进了火海中,算是对他的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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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人解决了,雪荔掉头就要离开。
此时屋檐树木到处燃烧,她无法再飞檐走壁,只能在火海中穿行。到处烟雾缭绕火光耀天,她开始分不清方向,不禁迷惘。
雪荔听到了兵器交戈声,便神色一动,朝那方才奔去。
拐两三个巷子,雪荔赶到了一处杀戮场。她的闯入,也让在此方打斗的双方人马一怔。
林夜捂着受伤的手臂,怔然看雪荔,握剑的手不禁微颤:是敌是友?若假冬君就是今夜的主谋……
林夜苦笑:以他如今状况,他真的打不过她。
但是林夜发现,和自己对打的十余个黑衣人,同样紧张警惕地看向那贸然出现的黑衣少女。
林夜挑眉:嗯?
雪荔赶到这里,目光平平地从打斗双方的脸上掠过。
她看到了一群不认识的人,也看到了唯一认识的林夜。然而认识不认识,都与她无关。因她走到这里,她发现了熟悉的路径,找到了可以走出浣川集市的方向。
雪荔朝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去。
林夜和黑衣人们挡在她要经过的路径上。
雪荔波澜不惊:“借个道。”
众人傻愣,眼睁睁看着少女从他们身边走过。
雪荔的路过,似乎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插曲。
黑衣人们重新迎向林夜,来取林夜的血。林夜今夜耗损严重,要将这十来个人引走,废了不少功夫,却也到了强弩之末。眼看十来个人重新围攻向自己,林夜不禁苦笑。
一掌击中林夜胸口,林夜被击得飘然飞出去,摔在地上。他摔靠着一段焦木,正看到雪荔就在几步外,要走出巷子。
林夜不知该作何感:到底是庆幸她和敌人不是一伙呢,还是失落于她的见死不救?
一样油纸包,骨碌碌,从林夜受伤的胸口掉落。敌人击中他胸口,他胸口藏着的油纸包,自然被震得飞出,一径滚到了雪荔要踩的前方泥土上。
雪荔再次被挡道。
雪荔多少有点心烦:一次一次又一次。这是自己今夜第三次被挡路了。
她低下头,看挡住自己的是什么——油纸包散开,几颗碎了的香糖果儿,沾着化掉的软绵糖酥,静静地躺在纸包间。
香糖果儿。
雪荔怔忡。
她缓缓抬头,看向林夜。
双目汇聚,目不斜视。
一道月光照下,照得残垣如霜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