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111)
入夜,江砚在桌案前处理文书,姚芙绵坐在他身侧抄录经文,直至有侍者来禀,江府传了消息过来。
侍者顾虑姚芙绵在,欲言又止,不知是否需要避让。
江砚淡声道:“直说无妨。”
侍者便恭敬道:“大夫人已为大公子挑选好合适的女郎,将军让大公子得空回去一趟。”
姚芙绵执笔的手一顿,浑身好似被冰冷的雪冻住,动弹不得。
江砚若是成婚,那她便真成了他见不得光的外室。
江砚让侍者下去,而后才与她解释道:“我不会娶旁人。”
姚芙绵执笔的手紧了紧,心绪杂乱。“那姨母那处,表哥要如何交代?”
“我会同母亲说清楚。”江砚的嗓音平和到近乎温柔,捉起她手腕,在手背上吻了吻,“待时机一到,我们便成婚。”
与大夫人说清楚?江砚便不怕……
刹那间,一个猜测涌上脑海,让姚芙绵的心随之沉了沉。
莫非……大夫人早知她在江砚这里……
手背被江砚唇瓣轻轻碾磨,传来一阵阵痒意,姚芙绵却生不出分毫的缱绻心思。
她露出个轻柔的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表哥便不担心姨母得知我在你这里后,不愿让你我再继续共处一室?”
江砚抬起脸看她,两人无声对视,直到姚芙绵脸上挂着的柔和笑意几乎快要维持不住,江砚才道:“母亲早已知晓。”
猜测得到证实,姚芙绵一颗也心彻底沉入水底。
原来大夫人都清楚江砚的所作所为,却无任何行动,任由她错过与宋岐致的婚期。
兴许,大夫人是担心她出去之后会向世人坦白江砚的不齿行径,而江砚不仅是世家弟子的表率,更代表江氏,他的名声受损,江氏也会跟着蒙羞。
她不过是故交的女儿,哪里比得上江氏一族的前程重要。
江氏如此看重门第,当真会同意让江砚娶她吗?
何况她与宋岐致还有婚约在身。
姚芙绵认为此事不大能顺利。
在她失神的时候,江砚的吻已经来到她颈侧。
姚芙绵仰起脖子,因丝丝的疼痛微微蹙了蹙眉,并未阻止。
她抬起手,缓缓搭在江砚背上,抱住。轻声问道:“表哥当真会娶我吗?”
江砚答得毫不犹疑:“会。”
*
到了七月底,太阳不再火辣,连风都带着清爽的凉意。
半个多月前宋祎领兵前去西边平乱,不料中了敌军埋伏,不但损失惨重,自己也受了重伤。
消息传回晋国,引起朝堂哗然。
宋祎带领的兵马比敌军要多出不少,原本胜利是毫无悬念,既战败,便只能是他领兵不当所致。
从前称赞过宋祎英勇善战的人,都难免改了口骂他几句,连带着宋岐致在朝中都遭到排挤。
宋岐致好不容易顺畅起来的仕途,又因此变得更加艰辛。他一面要应对朝中的事务,一面要忍受他人的挖苦,而宋祎的情况,也让他忧心不已。
终于,在圣上想要再挑一名良将去往西边辅佐宋祎时,宋岐致自愿请命,愿代父将功补过。
宋岐致好游玩,但也并非一无是处的纨绔,父亲既是有名的武将,他自幼也跟着宋祎学过不少行军打仗的本领。
圣上应允,让他八月初启程。
此事晋国上下皆知,在丹阳的郑源也得了消息,书信一封宽慰姚芙绵。
姚芙绵如今全然不知外界事,幸亏郑源信中提及方才知晓。
她内心焦躁不安,直到看见信中提及的另外一件事,让她再维持不住平静,拿着书信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便是姚渊病情加重。
第六十章
将信完全看完, 姚芙绵犹如沉入冰冷的水底,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她连大门都出不去,遑论回去扬州看望姚渊。
房门被人推开发出一声轻响, 姚芙绵在几近窒息的痛苦里回过神。
她顷刻冷静下来,将信纸折好收起, 而后才看向来人。
“表哥。”
江砚应一声, 盯着姚芙绵神情,问道:“信中内容都看到了?”
姚芙绵颔首。
郑源送来的书信会经江砚之手, 江砚会知晓也不稀奇。
江砚走近, 见姚芙绵不语, 说道:“待我将事情都处理完, 我会同你一道回去。”
姚芙绵缓缓垂下眼,并未立刻回应。
江砚愿意陪她回去,她应当感到高兴,然她此刻只觉着可笑。
江砚总是这般说, 但究竟是真有如此打算, 还是只是为了让她乖乖听话的哄骗, 又有谁知呢。
姚芙绵不会将心中的猜测问出口,如今她身不由己, 质问江砚只会惹得两人再生嫌隙。
她抬起脸,柔声笑道:“我等表哥。”
江砚默了默, 看出她的笑意并非出自真心。
他皱眉欲解释, 然思忖过后,也仅是道一个“好”字。
说再多的空话都无用, 待他将所有麻烦都解决, 姚芙绵自然会明白。
*
收到郑源书信后的日子,姚芙绵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异样, 内心却是一日比一日焦灼煎熬。
她与江砚待在一处时并不会表露出来,然当她只身一人,便会时常望着某处失神,思绪杂乱地胡思乱想,侍者要唤她好几声才有所回应。
江砚纵使白日再忙,夜里都会回来。这夜姚芙绵等了半个时辰还未见他归来,便关好门窗自顾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