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121)
他故作镇定地赞扬:“很美。”
“这步摇簪在发髻上的确好看。”他又补充道。
姚芙绵想了想,崔忱应当是想看看这步摇待在云鬓上是何模样,适不适合崔瑗,于是便止了想将它拿下来的动作,左右微微偏头,任崔忱看个清楚。
崔忱不禁多看几眼,而后低头又去挑选其它样式,未立刻将步摇从姚芙绵头上取下。
片刻后,有一侍者走上前,对着崔忱恭敬道:“崔郎君,我家林娘子在二楼,想邀您前去一聚。”
“林娘子?”崔忱缓了缓,又问,“可是林墨阿姊?”
那侍者回道:“正是。”
崔忱转头朝姚芙绵笑了笑,解释道:“林墨阿姊是我舅父家的女郎,舅父一家七年前举家搬迁至并州乐平,这两年又回来了。有一阵子不见阿姊,我去与她说说话。”
“芙娘可要与我一道上去?”
沧浪亭宽而广,一层设架子,摆放头面首饰供客挑选,二层则是雅间,客若看累了可上去小憩。
姚芙绵到底是外人,与崔忱非亲非故,没有理由跟着一块去,何况她并不想。
她柔柔一笑:“我在此处等着郎君便可。”
崔忱离开,姚芙绵又看起面前的金钗钿合。她每拿起一样,店家便向她介绍工艺与制料,得知价格不菲后,暗暗心惊,又想起被自己草率置出去的珠钗玉环,难得生出一分懊恼的心绪。
店家目光几次在自己头上流连,姚芙绵察觉到,想起还戴在云鬓上的步摇,伸手取下来,放进锦盒里。
然店家的目光并未因此撤去,反倒笑呵呵问起姚芙绵,她的发簪从何而来,甚是精美。
姚芙绵不自觉伸手摸了摸那支镶玉宝石金簪。
从江砚那处得来的东西,她只留这一样傍身。
江砚的东西不会逊色,料想店家慧眼识珠,她并不瞒着。“是故友所赠。”
店家了然笑了笑,坦诚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簪子其实是出自我这铺子。”
他忆起往事,略显洋洋得意,“它是照着某位郎君要求所制,匠人不眠不休赶了七日七夜才制成,用料极其讲究,工艺亦是吹毛求疵,这世上独一无二,再找不出这样好的簪子。”
店家说完,原以为姚芙绵会露出欣喜称赞之色,却见她面色紧张无措,眉心紧紧拧到一块,似是在惧怕什么。
“这、这当真来自于此?”
店家不疾不徐道:“的确。姑娘若是不信,可将簪子取下一看,那簪子上首镶嵌了一块玉,玉层薄如纸,底下,是一朵白玉镂空芙蕖。坠着的那块宝石,上面还刻有一字,乃是‘芙’。”
听完店家的话,姚芙绵背后几乎冒出一层冷汗。
江砚当初只是随意将金簪挽在她发上,她原以为不过是一支普通又昂贵的金簪,未曾想过还有这样的来历。
她处心积虑地躲藏,没想到今日两人又因这金簪纠缠上。
姚芙绵压下心中惊骇。她不曾仔细端详过这支簪子,除了那朵镂空芙蕖当时让她惊讶又喜爱外,并未发现宝石下还有字。
她缓了缓心神,微微笑道:“店家既说得如此详实,想来这支金簪的确出自贵店匠人之手。”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她即便今日出现在这里,江砚也未必会知晓她来过。
然以防万一,姚芙绵仍是浅笑着,无奈地央求店家。
“实不相瞒,这支金簪是我兄长赠予我,我此次偷跑出来玩乐,又跟着其他郎君出来挑选首饰,若被兄长知晓,该以为我对他送的礼喜新厌旧,回去该要怪我了。还请店家只当从未见过这支簪子。”
店家明白她的意思,是要让他当做从未见过她。
他了然地捋着胡须笑了笑:“小娘子放心。何况你兄长爱护你,必定不会责怪你。”
“总归让兄长知了势必要有误会,还是莫让他知晓的好。”
姚芙绵好声好气地说了一些话,她又是崔忱带来的贵客,店家自然不会为难,应承下来。
“姑娘既是偷跑出来玩,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店家记得当初那位郎君是洛阳人士,好心劝慰两句,“这簪子制程半点马虎不得,当初还误了令兄一日的光景,老朽提议完成后再让人送去洛阳,令兄执意要亲自带走,令兄对姑娘如此上心,想来家中该是兄妹和睦。姑娘跑到博陵来,家里人该要担忧的。”
江砚当初的确是比预料的要晚回去,这才使江巍的书信比他先入江府,导致在他回来之前她便与宋岐致确认了婚事,不曾想是因为这个缘由。
兜兜转转,一切事物看似都毫不相干,又冥冥之中是被同一条绳子牵着,缠缠绕绕,纠缠不清。
姚芙绵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得僵硬地笑着,连连应好。
不久后崔忱回来,见姚芙绵面色不佳,目光又扫过她发上,已不见步摇,笑着走过来,为自己离开太久与她赔不是。
姚芙绵温言款语,让他继续挑选。
最后崔忱一共选了三样,包括金步摇,付过银两后与姚芙绵一同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女郎娉娉婷婷,郎君身量修长挺拔,站在一处好似一对璧人。
成双成对来此的无不是男子与心仪的女子挑选称心珠翠,想来这两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