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129)
姚芙绵发现,这驿站的守卫要比她之前待过的驿站多出不少。
她想,兴许是因为这驿站地处晋阳与乐平交界,加之前段时日的战乱,故多安排了人手。
她未多在意,在心底默默复述那些想要与崔忱坦白的话。
“那位郎君一早到的,瞧着脸色不大好。”驿卒走在前边给姚芙绵带路,他想多看几眼姚芙绵,又怕太唐突,只好边与她说些话,“也不知是否病了,还是心情不佳,送上去的食物一口未动,上去收拾都是完好无损。”
崔忱收到她信后许是等不下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才会早早地便来了。
思及此,姚芙绵有些许隐秘的愉快。
崔忱越看重她,对她越有利。
只是……崔忱若是真病了,实在不算一件好事。
最近几场秋雨带来不少冷风,稍不注意容易寒气入体。崔忱若是染上风寒,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她都好端端的,崔忱竟比她还要羸弱。
姚芙绵颔首:“我会劝劝他。”
驿卒带着姚芙绵去二层最角落的一间客舍。
他替姚芙绵打开门,说道:“便是此处,娘子请进。”
“多谢。”
姚芙绵踏进客舍,驿卒在她身后关上门,接着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客舍布置简陋,仅有一张床榻,用一张屏风与书案隔离开。
姚芙绵并未立刻靠近,还站在门口,心脏因为紧张和不安,蓦地跳得欢快。
屏风后的床榻传来细微动静,姚芙绵压低嗓音,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崔郎?”
一室寂静,隔了许久,久到姚芙绵以为崔忱是在熟睡的时候,屏风后才终于传来一声从喉腔发出的,低哑的、极含糊的“嗯”。
简短,细微。
快到姚芙绵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但她的确听到了。
她无声笑了笑,认为自己的猜想不错,崔忱的确染了风寒,不宜开口说话。
如此也好,隔着屏风,不必与崔忱面对面,她更能毫无心里负担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既决定要找崔忱帮她,姚芙绵不想自己今后与崔忱生出隔阂,一些话,需要现在先同他说清楚。
“我见到宋世子了。”姚芙绵话语依旧轻柔。
屏风另一侧的人没有开口。
“我、我与宋世子聊了许多。”装柔弱可怜是她一贯拿手的,姚芙绵声音渐渐变得哽咽,“未料想世事沧桑,隔了许久不见,我们再次见面已没了当初的情意。”
姚芙绵不想在与宋岐致的事上多费口舌,毕竟宋岐致当初是她认可的最优人选,她原以为自己能够与宋岐致顺利成婚,扫除一切阻碍。
未料想两人会走到如今局面。
即便如此,舍弃与宋岐致的婚事,姚芙绵心中仍是有遗憾和难过,只是她要找上崔忱,必须与宋岐致彻底一刀两断。
姚芙绵三言两语地解释自己与宋岐致取消婚约的事,细节并未说出来。
不知崔忱是否因讶异而不知说什么好,他一直保持沉默,听着姚芙绵讲述。
姚芙绵渐渐止了哭音,说起另外一件事。
“郎君可还记得我当初被人掳走一事。”她哀婉的语气带上怒意,“彼时我不敢同你明说,是怕你不信我,也是怕说出口后再次招惹上麻烦。”
“但这段时日与郎君的相处,我相信郎君的确非背信弃义之人,我信你不会因我的遭难看不起我。”
姚芙绵走近床榻,在屏风前站定,她的身影也映上去,屏风另一侧的人可以看得清楚。
“那人是江砚,是江砚将我囚困,毁了我的婚事,违背我的心意,逼迫我不得不迎合他。”
屏风后传来磕碰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到床板。
江砚清风朗月,做出如此不齿行径,的确令人震惊。
姚芙绵不做多想,继续说下去。
“江砚根本不像世人所称赞的那般磊落,他根本不是君子,他是虚伪无耻的小人!”
想到自己今日境地都是被江砚逼的,这话说出来姚芙绵只感到一阵快慰,像是压在心底的大石被人搬开之后的轻松感。
她低声地哭诉自己的无助,以及江砚是多么地可恶。
“我一直在等待机会逃离他的身边……后来也顺利地逃掉。离开江砚之后,我无处可去,好在遇到郎君,多亏郎君收留……”
姚芙绵一连说了好几句感谢崔忱的话,从她的话语中,她对崔忱有多感激,对江砚便有多怨恨。
“如今我与宋世子解了婚约,已无人可依靠……这段时日的相处,郎君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姚芙绵刚与宋岐致断清关系,自然不能立刻表露出对崔忱多情深的模样,好似她是什么三心二意之人。
与崔忱的事,还需徐徐图之,适当给予他些暗示,让他看到与她的希望。
“与宋世子的事令我惋惜,但人还是要往前走。”姚芙绵低落凄凉的话语一转,隐隐透出几分羞怯,“芙娘也会尝试去待郎君好,不辜负郎君这一路对我的关照。”
她这番话说得隐晦而模糊,但崔忱听了,不会不明白。
她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静静地等待崔忱回应。
可久久都等不到崔忱的声音,姚芙绵忍不住问一句:“崔郎,你在听吗?”
片刻后,屏风后终于又传出动静,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那人正要绕过屏风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