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145)
江砚步子一顿,抬眼看去,借着皓月居门口荧荧的光辉,很快认出那人是谁。
姚芙绵也在这时看见他,立刻提裙朝他跑过去。
她未留意脚下,跑到江砚面前无法站定,直接打滑摔进他怀里。
江砚稳稳托住姚芙绵,眉宇舒展,忍不住笑道:“毛毛躁躁。”
姚芙绵嗔怪地拍他一下,又将手上的东西塞进江砚手里,用只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快些吃下去,否则起疹可有你好受的。”
心房像被填满,江砚捏着瓷瓶,解释道:“我并未饮酒。”
姚芙绵狐疑地看他一眼,踮起脚尖,在离他唇瓣咫尺的地方轻嗅,的确未闻到酒味。
她放下心,可下一刻又蹙起眉。
还未决定是否要与宋岐致再续前缘,原本这段时日姚芙绵该是要躲着些江砚的,却在知晓他去赴宴之后,想起他曾因食过掺酒的玉团糕起疹,鬼使神差一般带了药到皓月居等他归来。
江砚这样精明,怎的会让自己饮酒,即便饮了,皓月居的医士专侍他一人,如何会让他有事。
根本无须她多虑。
她本不必多此一举过来。
意识到这些,姚芙绵感到些许烦乱,正想辩驳自己并非是在担忧他,然触及江砚眼底柔和的神色,余下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在姚芙绵失神的间隙,江砚已牵住她手,带着她往回走。
雪继续下着,侍者送来伞,江砚接过,撑在姚芙绵头顶,问道:“我这几日不在,汤药你可都有按时喝下?”
想起那碗黑乎乎的苦涩药汁,姚芙绵立刻露出嫌恶之色,语气也带了些不耐。
“你回回让人盯着,我是否有喝你不是最清楚?”
江砚不置可否,换了只手撑伞,另一手牵住她手。
姚芙绵仰头望了眼覆在二人头顶的伞面,有些恍惚地回忆起许久之前,她与江砚被困在藏书阁的事。彼时只有一把伞,江砚宁可干等着让人再送一把,也不愿与她同行。
如今,却是他亲手为她撑伞。
走了几步,姚芙绵低下头,小声道:“我该回去了。”
江砚迟疑一瞬,改了方向,送她回琉缨院。
二人一路无话,只有掌心的温热传给彼此。
*
不久后,去往幽州平叛的人选已经确定,但姚芙绵并未听说是何人,何况她近来自身烦忧不断,朝中选了哪位将军与她并不相干,因此也不放在心上。
即便有祸事,洛阳依旧一派繁华安稳,江氏百年望族,根深叶茂,本最不该受到影响,但近来府里却是一片沉闷凝重,家仆言行举止都透露小心谨慎,生怕出现错处。
姚芙绵察觉不对劲,还未等她细究缘由,江馥先来同她诉苦。
“阿卓又闯祸了。”江馥唉声叹气,面露愁思,将两日前发生的事告知姚芙绵。
江卓在院子里捡到一只雀鸟,逗弄两日之后失去兴致要将它放了,却不想那雀儿低低地飞了一阵又一阵,最后竟是飞进供奉江氏先祖的祠堂。
江卓时常被罚在祠堂思过,清楚祠堂是多庄重严肃之地,见状后背几乎起了一层冷汗,若那雀儿做出不敬之举,被长辈们知晓,定又逃不过一顿责罚,忙命家仆将那雀儿赶出来。
不料雀鸟受惊,慌张四处逃窜,家仆手忙脚乱地抓捕,最后有几张牌位被撞翻在地,惊动府中族老。
听毕,姚芙绵疑惑,既是冲撞先祖牌位,虽不算什么小事,责罚江卓便是,不该连累至整个江府人人自危。
然江氏古板守规矩,对于先祖存有敬重之心,会严厉责罚也属正常。
姚芙绵问:“是打算如何责罚卓郎君?”
江馥紧紧皱眉,面色更加难看,说道:“阿卓难辞其咎,但……”
她压低声音,附在姚芙绵耳边,说了一句话。
姚芙绵听得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祠堂正中间那张牌位,背后刻有一外人的名姓——云姎。
云姎听着像女子的名,然江氏不曾有过关于此人的分毫记载,又是刻在背面,显然是不能为人所知。
外人的名姓被刻在江氏先祖的牌位上,接受着江氏子弟日夜的跪拜供奉,此事远比江卓冲撞牌位要更严重。江氏的族老将其瞒下,命人彻查。
然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牌位背后刻上名姓生辰八字,又瞒过众人许多年,这样大的事,府中鲜少有人能做到。
何况,有关祠堂的一切,一向是由江氏世代家主负责。
当年江巍接管江氏时,应当对那些牌位一一检查过,按理,那名姓不该留至今日。
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又紧密相连,姚芙绵蓦地想起魏刺史说过的话,脑海某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同时令她惊颤不已。
第七十七章
即便江氏有意将此事瞒下, 消息仍是不胫而走。
江巍忙着处理朝中事务,得知消息后立刻往府里赶,甫一回来便被大夫人唤去。
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 江巍离开时阴沉着脸,大夫人气急攻心, 险些晕厥。
渐渐事情也在府中传开, 姚芙绵也得知了事情始末。
原来那位唤做云姎的女子,本是一名舞姬, 江巍在与大夫人成婚之前, 与她恩爱非常, 后迫于江氏长辈的反对, 与云姎断掉干系后同大夫人成婚。
此事除了当时江氏的几位族老,鲜少有人知。
与江巍成亲前,大夫人便知他有一宠爱非常的姬妾,好在成婚前江巍便将此女送走, 她这才放心嫁入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