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157)
“岂有此理。”她愤愤道,“若让我知晓是谁传的谣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肃炼盯着姚芙绵气得握紧的拳头,沉默不语。
后来这些风声消停,但情况并未好转。
城内米粮即将见底,炭火也快用尽。
有人围坐火炉前,又因饥饿困乏,无知无觉睡过去,一头扎进燃着的炭火中……
路边常可看见一些人卧在上面,走近去瞧,才发现已被冻得没了气息。
幽州已到了强弩之末。
既是打仗,每日都有许多人伤亡,城墙下已堆积了许多尸体。
这些亡故的士兵大多家住幽州,家中人许久见不到人归家,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直到传来消息让去认领,才知已丧命。
这些士兵或是父亲,或是儿子,都是家中顶梁柱,噩耗传来,家中人悲切不已,又哭又嚎,为让逝者安息,忍着悲痛操办丧事。
姚芙绵即便不外出,也能听见街巷的哀泣声,听得心中悲凉,却无可奈何。
不久前江砚才与她说过不会有事,几乎是转眼间便天翻地覆,她急切地想要知道援军到底何时会到,可已有几日未听到有关江砚的消息。
某个念头浮上脑海,心霎时像被摁如冰水,令姚芙绵不寒而栗。
刀剑无眼,瞬间便能夺取人的性命。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肃炼跟上去,问道:“姚娘子要去何处?”
她感觉自己如坠冰窖,嗓音发颤:“表哥,我要去找表哥……”
江砚每日都会来见她,连着几日不见,连个消息都没有,莫非……
姚芙绵不敢深想下去,可那个念头非但无法消失,反而紧紧缠绕,使得她像被关进封闭闷热的室内,连呼吸都变得艰涩,心口一阵一阵地滞痛。
跑到门口,有一人出现挡在面前。
李骞居高临下看着姚芙绵,笑得虚伪阴险。
“姚娘子神色匆忙,这是要去何处?”
“李……”
不安的感受越来越强烈,姚芙绵唇色发白,脑袋发蒙。
肃炼立刻拔刀将姚芙绵护在身后,然李骞显然有备而来,很快自他身后走出十几名侍卫。
他一声令下:“捉住她。”
姚芙绵头昏脑涨,眼前的一切好似变得扭曲。她看见肃炼与侍卫打斗起来,还有一些侍卫朝她走过近。
肃炼一面应对一面朝她说了什么,可她听不清,眼前的一切蓦然变得虚幻,连声音都离她远去,她似乎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姚芙绵失去意识。
*
李骞对江砚与姚芙绵二人积怨已久,却清楚为了长远大计暂且不能伤人,只将姚芙绵关入大牢,留下肃炼性命,让他去告知江砚,姚芙绵在他手上。
江砚近来为了抵挡平南王,自顾不暇,这才让他寻到机会对姚芙绵下手。
无法直接对江砚如何,江砚总不能不顾姚芙绵安危。
江氏欠他的,李骞要江砚十倍百倍奉还。
*
城墙上,江砚手抚上眉峰,摸到一片湿热。
方才箭矢袭来,他堪堪躲过,否则今日便要失去一只右眼。
士兵竭力抵抗,敌军攻法蛮横残忍,军中已损失许多将士。
好不容易将敌军击退,军中却瞧不出丝毫欢喜。
抵抗得越来越吃力。
有人忍不住问:“将军,援军究竟何时抵达?再不来……”
再不来幽州便要全军覆灭了。
“是啊将军,如今粮草也不剩多少,不战死,也要饿死冻死。”
一片怨声载道。
血迹糊得右眼睁不开,江砚站姿清正挺拔,将众人安抚完,才去清理血迹。
江砚问起李骞行踪。
起初李骞尚一同作战,然李骞故意与他作对一般,常常提出相反意见,江砚顺势将李骞调离,只让他去处理杂务,不再掺和军中计策。
还未等侍者回答,肃炼匆匆赶来……
*
姚芙绵只感觉自己脑袋疼得要炸开,喉咙干渴得难受,她好似置身于荒漠,瞧不见半点人烟,只她一人在此处受罪。
直至感受到指尖传来不轻不重的揉捏感,她才从荒漠脱身,意识逐渐清醒。
入眼,便是江砚。
“醒了?”
江砚将她扶坐起。
姚芙绵怔愣地盯着江砚看,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可很快她发现不对劲。
看了眼周遭景象,姚芙绵才发觉自己竟身处牢狱。
周围只有一张脏乱的被褥,床铺都是干草铺成,墙角结了一张又一张蜘蛛网。
她惊愕地瞪大眼,连身上的难受一时都忽视了。
“表哥……我怎会在此……”
“是李骞将你我困于此。”即便身处困境,江砚依旧神态自若,不疾不徐地解释,“李骞早已投靠平南王,烧毁粮仓又将应敌计策向平南王通风报信。”
“你是被我连累。”
只最后一句,他语气才带上无奈的叹息,又隐隐夹杂一丝懊悔。
江砚作为领兵之人,李骞无法明目张胆地对他下手,故而才抓来姚芙绵,好让江砚自投罗网。
幽州的情况比江砚预料的棘手许多。
李骞叛敌始料未及,援军有意拖延也在意料之外。
若非这些缘故,此次战乱早已平息,姚芙绵也不必受这些罪。
江砚的话让姚芙绵想起来了,她最后看见的人是李骞,李骞找了许多人要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