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6)
姚芙绵犹豫。
走那里要多绕上不少路,出府时未遇上江砚,这回也未必能遇上,而在外头逛了一圈她已累乏……
踟躇之际,一道青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江砚从廊上另一端走过来,身穿青色的宽袖衣袍,儒雅风流,身后跟着两名侍从。
姚芙绵的一双眸子顿时如落了星辉一般亮起,紧紧跟着江砚。
姚芙绵认为自己应该上去同江砚说些什么,可她不确定江砚是否知晓他们二人有婚约。
不,应当是知晓的,毕竟连家仆都在议论他们二人是否合适。
也不知大夫人是否已经同江砚介绍过她,又是如何介绍的……
姚芙绵想了很多,但她发现江砚的步子没有减缓,只在见到她时略一颔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与她交谈的意思。
眼见着江砚越来越近,姚芙绵还没思索出要说什么才能让江砚驻足与她说上几句话。
就在错身之际,姚芙绵脱口而出两字。
江砚步子一滞,停下,转身过来。
“你方才说什么?”
姚芙绵那一声喊得很轻,她确定连身旁的锦竹跟温玉都没听清,而情急之下的称呼要她再说一次,她羞于启齿。
她对着江砚露出个笑,道:“我买了些甜杏,郎君可要尝尝?”
江砚站着不动,他高出姚芙绵不少,低头看她。
若他方才没听错,姚芙绵喊的应该是“夫君”。
周遭寂静半晌,姚芙绵脸上挂着的笑一分不减。江砚目光下移,落在她怀里捧着的用荷叶包裹的黄杏上。
他无动于衷,声音却温和。
“不必了,多谢姚娘子好意。”
有许多人想要对江砚示好,而他向来一视同仁,几乎从未接受过谁的好意。
姚芙绵对此有所听闻,被拒绝也不觉难堪,抿了下唇复扬起,问道:“郎君可是要出门?”
被耽搁了一点时辰,江砚面上不见一丝烦躁,仍平和地回:“要与宋世子去席会。”
姚芙绵没有理由再留下江砚,与他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只是看着仍有几分欲言又止。
江砚看得清楚,他原可就此转身离开,只是姚芙绵面上的纠结之色太过明显,江砚便问道:“姚娘子若还有其他事,但说无妨。”
“芙绵初来洛阳有许多事不熟悉,有需请教之处可否找郎君?”姚芙绵面露希冀。
“自然可以。”
江砚博学多广,本就有许多名士向他请教,他从来不吝。
然他答应是一回事,姚芙绵能不能找得到他人则是另外一回事。
听得他如此回答,姚芙绵便弯起眼笑了,柔声道:“多谢郎君。”
*
江府来了一位自称与江砚有婚约的姑娘,这个消息悄悄在世族之间传开。
他们既好奇这位娘子是何模样,又惊于江砚的婚事已定下,尚且不知真相如何,但有意与江家结亲的人都在暗中关注此事进展。
不乏有与江馥交好的女郎,借着来找江馥的名义想瞧一瞧那女郎芳容。
江馥哪里不知这些人的别有用心,不想被利用,在他们将话题拐到姚芙绵时总是避而不答,那些人便识趣地不再问。
最后有人提到两日后李文蓁要在府里办个赏花宴,问江馥去不去。
李文蓁的父亲是当今太尉,她举办的宴席会有许多贵女应邀前往。
只是江馥与李文蓁有些过节,即使李文蓁给她请帖她也不一定会去。
江馥本不打算去,却听方才那问话的女郎继续说道:“府上既还有另一位姑娘,你可携她一道去。”
听得如此,江馥突然改了想法。
她想起那日看见姚芙绵从皓月居必经的小径出来,姚芙绵竟敢不顾她的警告,妄想去纠缠江砚。
李文蓁同样不喜江馥,但碍于颜面二人见面时总是客套居多,不会在明面上给对方难堪。
但姚芙绵就不一定了。
李文蓁不敢对江馥怎么样,但姚芙绵只是江家一个借住的表姑娘,地位如何跟江馥相比?
江馥带她过去,姚芙绵少不了要被李文蓁为难一番。
“我自然要去。”
江馥说了这么一句,总算没有人再打探姚芙绵的事,就等着花宴到来。
*
有侍女带着江馥的话来琉缨院找姚芙绵,让姚芙绵两日后跟着她去李府的赏花宴。
锦竹听时很欢喜:“娘子,这可是你结识其他贵女的好机会。”
姚芙绵在洛阳没什么好友,闲暇时不是写信寄往家中,便是誊抄书籍。
锦竹天真地认为这是江馥在对姚芙绵展示友好,姚芙绵则不以为然。
那日江馥打量她的、略带鄙夷的目光姚芙绵还记得。
江馥不会好心到邀她一同去赏花宴,多半是有什么陷阱。
况且……
姚芙绵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叹一声,对那侍女说道:“替我多谢娘子好意,只是我如今这般模样,去了怕是会连累娘子的脸面。”
姚芙绵的脸颊每日都洗得干干净净,初到江府时的脏污再也看不见,只是风吹日晒的痕迹还未完全消除。
江馥想要带她去李府,多半是想让她去给其他人笑话。
姚芙绵原本是个爱好玩乐的性子,从前在扬州只要有人邀请她去参加宴席,她没有不答应的,如今来洛阳的这几日,她多数时候都待在琉缨院。
锦竹还想再劝,但见姚芙绵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自家娘子原本容貌什么样锦竹再清楚不过,她笃定即便是美人如云的洛阳,也鲜少有人能像姚芙绵那般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