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良缘(81)
姚芙绵忍不住笑。
宋岐致与谁都能聊得来,与同僚关系自然不必他担心。何况他是卫国公宋祎之子,何人敢为难。
二人低声细语地诉说对对方的不舍,仿若情人间的呢喃。
江砚站在一旁,脸色算不上好看,平常温雅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有些阴鸷。
他走上前一步,面容已恢复平静,对着依依惜别的二人提醒道:“时辰快到了,二位还是捡着要紧的话说的好。”
姚芙绵与宋岐致这才不得不松开手,被江砚一打断,也不知该再说什么,同对方的叮嘱都已说完。
宋岐致让姚芙绵稍等,自己走过去同江砚道别。
“怀云,此行多保重。”
宋岐致与江砚相识多年,清楚江砚为人虽温和,却冷心冷情,不会待谁热切,他也不例外。
然宋岐致始终放心不下姚芙绵,只好暂且托付给江砚。
“芙娘此行安危,便拜托你了,劳你替我关照好她。”
江砚漠然地望着宋岐致,只道:“无需你多言。”
他当然会照料好。
不是替宋岐致。
宋岐致再不多言,转身回去将姚芙绵抱上马车。
他原本打算要送姚芙绵出城,然御史台那边还有事务等他处理,不可离开太久,送别姚芙绵,他便要赶回去。
“宋郎,到此为止,你快些回去吧。”姚芙绵掀起车窗帘子,与他道。
宋岐致清楚不能再耽误,他骑上马背,踱步靠近姚芙绵的马车,目光赤忱地看着她。
“芙娘,待你回来,我们再不分开。”
姚芙绵柔柔笑着应下,让他靠近。
宋岐致闻言照做,低头凑到她面前。
姚芙绵手搭在窗沿,头探出车窗,在宋岐致唇角亲了一下,一触即离。
两人从前只是拥抱与亲亲脸颊,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宋岐致脸上一热,面颊也跟着变红。
江砚收回眼,吩咐下去,即刻启程。
宫里的方向与出城相反,宋岐致只能停留在原地,目送姚芙绵的马车渐行远去。
姚芙绵探身出车窗与他挥别,直到再看不见彼此,宋岐致才策马朝皇宫去。
他定要在姚芙绵回来之前有一番作为,往后不必再受人牵制,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姚芙绵身边,让她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
温玉同大夫人禀报后,大夫人蹙起眉。
她让温玉跟着前行,江砚不难猜到这是她的意思,然而江砚仍是让温玉回来,无异于忤逆她的命令。
江砚从前,可不曾有这般举动。
“昨夜奴婢见到大公子又过去琉缨院了,然大公子只是站在窗边,姚娘子让他快些回去,除此,二人再无旁的举动。”
包括江砚之前几次入姚芙绵屋里,温玉有所察觉,都会告知大夫人,但她无法看见二人做了什么,只是江砚每回离开时身上衣裳妥帖齐整,不像是做过什么的模样,姚芙绵翌日行走举止,亦看不出异常。
“我知了,你先退下。”大夫人嘱咐,“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温玉恭敬地颔首应下。
大夫人沉思,她原以为姚芙绵与宋岐致婚事定下,江砚也该死心,不料竟还去琉缨院找姚芙绵。
并且,如今连她都不打算再隐瞒。
糊涂,真是糊涂。
江砚身为江氏未来的家主,代表江氏的荣辱,该是一身高风亮节,不该误入歧途。
大夫人命人拿来笔墨,当即修书一封,追上出行的人马送去给江砚。
同时也将此事于书信说明,送去给江巍。
北方战事已停,江巍不久后便会归来。
大夫人想,江砚敢忤逆她,总该会听他父亲的话。
*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抵达驿站。
中途晌午时休息过一次,姚芙绵为避免见到江砚,待在马车里不出来,连午膳都是在马车里食用的。
马车坐得久了,她浑身难受,被锦竹搀扶着下来。
一下来便看见江砚站在边上等她,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表哥”。
江砚淡声应着,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只道:“先去歇息,明日再出发。”
姚芙绵低头垂眼从他身旁经过,未察觉江砚目光在她唇上停留一瞬。
姚芙绵的客舍与江砚的挨在一块,房门不如何隔音,夜里有人找江砚之时她也能听见,只是不清楚具体是为何事。
大夫人的信送到驿站,江砚不必看也知信中内容。
书信内容确实是为提醒他而来。
江砚看完,将信拿到亮着的烛火上方,任由火舌将纸张吞噬成灰烬,火光映照在他眼底,贪婪地跳跃。
直到火光烧至他两指捏着的一角,将他手指烧出痛觉,江砚才恍然回神。
他自然清楚自己的责任,肩上担负着江氏的荣华。
江砚向来无法选择自己想要什么,自他出世那刻起,维系江氏的声誉与荣誉就成为他的责任,他所有的轨迹都要与这一条路重合。
从来只有他需要,而没有他想要。
正如幼年被江巍摔得粉碎的鸠车。
时洛阳几乎所有孩童人手一个,有家仆为了能得江砚青睐在皓月居做事而寻来一只陶鸠车送他。
那只鸠车昂首翘尾,一对铜轮安在两爪处,可供牵引嬉戏。
江砚在背完书后拿起多看两眼,被江巍知晓后严厉斥责一顿,陶泥做的鸠车也被摔得粉碎,而那个家仆自这之后再未在江砚面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