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139)CP
“真是……好久都没有过这样幸福的日子了。”
我眼眶变红,情不自禁往前方陡峭的草野走去。
稀薄的空气和猎猎作响的风中,我把口罩取下来,尝到它撕破心肺的一点浑浊刺味。它用力吹过我的鬓角,把我额前的碎发往后浮。那种带野性的温柔的风,像我哥在摸我的脸。
我笑起来,那些眼泪让视野有些模糊,但下一秒又变清晰。它们掉下来吹进风沙里,我闪着泪,像对我哥说话一样平静地对远方开口:
“下辈子,真的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冲破苍野的太阳光线照到我的眼皮上。
我闭上眼睛。
夜幕快要降临,风越来越大,气温慢慢变低,我听到不远处Pic大声呼唤我的名字,可我不想回头。
这里真美。
我哥会喜欢这里的,这样美的地方,这样自然的风景,他若是看到,一定不会有遗憾了。
我这样想着,又往前迈了一步。Pic在我身后大喊,那种歇斯底里的声音像一首我听过的民谣,但我忘了名字。
我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像要和那些风融为一体,然后飘到大裂谷最中心的山脉。
“小屿。”
那个沉着的声音又在我心里响起来。
那个总在我要跌入深渊的时候响起来的沉着男声,敲打我的灵魂和身体的声音。
我止住脚步。
Pic在远处手舞足蹈地引起我的注意,他放肆大喊那边危险,我转身看到他焦急的模样,心里缓缓升起几分愧疚。
Pic同一方向的不远处好似有人影朝我们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跑,我想起路上那个抛锚但没有对我们伸出的援手给予搭理的人,看来他的车已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我朝他也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陡坡边缘是一条宽宽的峡谷,那里有温和的寒风。我闭上眼睛,感觉有风灌进嘴里。身体像是变成了零件,那些零件都在哐啷作响,心里却很澄澈。
残晓的光线留在地平面,我身子向前倾,抬脚的那一瞬,有什么东西如刀刃刺进我撕裂开的心脏——
我停住脚不动了。
席卷的狂风里,那模糊的声音像要撕破天地一样顿时无比清晰——
“小屿!”
我一动不动。
“别往下走!”
亚当斯说过死亡并非终点,而是另一个旅程的开始。
我死了吗?
我转过头,有些发愣,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着那个踉跄朝我奔来的人影。
风吹在他衣领上卷起似曾相识的褶痕,他的步幅,他轻微喘息带来肩膀摇晃的频率,他望向我时眼神震撼的刺痛——
就跟真的一样。
他停下脚步,一步一步朝我走,用沙哑破碎的声音对我说话:
“别跳!小屿,我在这,过来!”
我一动不动。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小屿——”
叫我。
是你吗。
哥。
林远珩。
Harvey。
那个在T台上冷冽英俊无所畏惧的大高个。
是你吗。
是幻觉吗。
我在哪?
是不是还在深圳那会儿,在还未开发的南山边缘街区,20块钱一次的游览观光船,你抱着我在船上看远处的烟花,然后亲我,跟我说下次还带我去——
是在香港的街边,枯叶颜色的路灯下,刚结束的庆典,还没来得及换下西装和工作吊牌,你牵我的手笑着喊“回家”,然后我的笑和你的声音随风和落叶一起卷到天空里——
是在华盛顿街头,裹着晚烈秋风的怀抱,山茶花的味道覆盖在我身上,和着两个人一贯喜欢的香水,然后伏在我耳边轻轻喊我的名字——
记得那副鲸鱼耳钉。
那副小鲸鱼耳钉,在黑暗中折射出的微弱光芒。夜幕降临的房间里,寂寂无声的禁锢和拥抱,万籁俱寂中温柔的轻轻一笑: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让它陪着你。”
是这样吗。
是这些吗?
跌倒了就爬起来,假装做一个俯卧撑。
再做一个俯卧撑。
站起来。
站起来小屿。
你是最好的。
我已经站起来了。
我一直站在这里。
泪水盈满我的眼眶,平野未央最后一丝黄昏的光线照到我眼睛上,眼泪从眼眶里源源不断落下来,我浑身发抖却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地看向那个人,用微乎其乎地声音对着远处问:
是……林远珩吗?
那个我熟悉的影子发出嘶哑的声音,他的面容因为崩溃的哭喊扭曲变形,踉踉跄跄地跑向我。
眉眼还是一如既往得英俊又深邃。
最后一丝光线打在我的眼皮上方一点的位置,刺眼的观感迎来的瞬间,突然——
我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一粒微尘。
时间缓了下来。
世上的一切都放慢了脚步。
裂谷地带的席席狂风变成掉帧的缓慢画面。
那些山茶花的味道好像从记忆中逃出来出现在我身边。
我看着那个人,我看着他奔向我。
视线被泪洇湿模糊,我笑起来,又抑制不住嘴角向下流泪,喉咙发出无法分辨音节的呜咽:
“啊…啊……”
我无声地颤抖哭泣,用尽全身力气抬脚往前走。
我慢慢地,慢慢地往前走。
风变成一晃一晃的停滞镜像,肩膀随着拖行的步伐细微摇晃,我很慢很慢,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影子。
我听到自己啜泣的尾音,尝到自己眼泪的味道,在心里无声地说:
终于舍得……来看一看我了。
时间重回正常,变缓的风在一瞬间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