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路边的花店:“停车。”
车子停下,年俊峰还没来得及问他做什么,他已经拉门下去了。
跟在后面的车子同时下来四个壮汉。裴仕玉刚问花怎么卖,卖花的姑娘看他身后就一脸惊惧之色。
裴仕玉回头,见保镖门板一样将人家门口堵了个严实,一腔不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等买完花回到车上对这年俊峰:“叔,你能不能劝劝我妈,谁一出门身后一串光头保镖,跟一排棒棒糖似的。”
年俊峰笑,却反过来劝他:“这不是裴总担心你的安全。”
“哪有危险?她就是保护过度。”裴仕玉对此十分不满,“我同学,首富家的Omega,也就一个司机一个保镖。”
“当妈的都会保护过度,你忍忍吧,等长大就好了。”
“还要长多大?我今天就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年俊峰并不把他的抗议太当回事,也并不把他当成年人,岔开话题:“你买花做什么?”
裴仕玉不答。
“送裴总的?”
“要你管。”
年俊峰笑:“每年过生日都给妈妈送花呢,这么会撒娇,这不还是妈妈的小宝宝。”看见少年眉头蹙成一团,年俊峰笑得更欢了。
车子一路向南,朝南郊的制药工厂行驶。
高速下道,有一截土路,车子碾在上面,尘土飞扬。两侧低矮的棚户,密密实实搭建在道路两侧,收纳着那些在繁华都市里无处容身的穷人。
这一片叫南城洼,不仅在地理位置上处于一片洼地,也是启明市这发达城市的洼地。被干净整洁的城市面貌挤出的脏乱差,被富裕体面的都市人群挤出的贫穷暴力,通通涌入这片无主之地,野蛮生长。
这是去裴家制药厂的必经之路。
现在裴仕玉已经不会再问“为什么他们要住铁皮房子”“为什么这些小朋友不去学校”之类的问题,但他仍然忍不住看向窗外,看着那些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和他一样是人却活得堪比蝼蚁的同类。
他被街边一起打架吸引,脖子转了九十度,还是没忍住让司机停车。
年俊峰阻止司机:“别停,这地方乱糟糟的。”又回头看裴仕玉,不想让他多管闲事,“这破地方天天有人打架,你管不过来,裴总还在等你。”
“停车!”裴仕玉提高声音,猛拉车门。
车子刚一停稳,他便朝人群跑去。
跑近一看,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打架”,完全是一场以多欺少的“围殴”。七八个不良少年,围着中间的一个人揍,拳头木棒全部往他身上招呼。
那人已经浑身脏污、满脸是血,看不出年纪面目,只能看出是一个高个男人。
“住手!”
裴仕玉的呵斥短暂打断打人者的动作,为首的红毛打量他两眼,见他人高马大却只有一人,吊儿郎当地回敬他:“哪儿来的臭Alpha?关你屁事,滚!”
裴仕玉咬了咬牙:“一帮以多欺少的垃圾,再不滚开,我报警了。”
混混们像是听了个笑话:“报警?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警察来南城洼。”红毛已经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这么喜欢管闲事,看来是被教训少了。”
裴仕玉知道跟这里的人没法讲理,他也懒得废话,直接拎起拳头,一拳砸在对方眼眶上。
红毛被打懵了半秒,回过神来,龇牙咧嘴地叫嚣着要给裴仕玉好看,招呼手下的人一拥而上,把他抓住。
他抓起木棒就要往裴仕玉脑袋上敲,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手腕。瞬息之间,一个收着力道的巨大拳头已经擂到他脸上。
红毛一声嗷叫,踉跄两步,站稳后看到围过来的几个彪形大汉,立马知道他们不是这种专业保镖的对手,放出“你等着”的狠话,就捂着脸招呼伙伴匆忙逃走了。
年俊峰过来帮裴仕玉整衣服:“行了吧,我的大少爷。风头出了,人也赶走了,上车吧。”
裴仕玉不满年俊峰故意让他受一顿威胁来阻止他以后继续管闲事,也不满对方把他这举动当作小孩的一时意气,更不满他的冷漠。
他撇开年俊峰,走到受伤那人跟前蹲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怎么样?”
对方没有回应。
裴仕玉看他满头满脸的血,一条手臂折到不可思议的角度,简直惨不忍睹,心头一怵,这人该不会已经被打死了吧?他把手指往那人鼻子下伸。
年俊峰严厉喝止:“裴仕玉!”
裴仕玉不听他的,还是把手指伸了过去,探测到虚弱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糊血的颈侧,还有脉搏跳动。
“人活着,快叫医生。”
年俊峰简直拿他没办法,让司机打急救电话。他走到裴仕玉身边,掏纸巾给他:“赶紧擦手,太脏了,怎么什么都去碰。”
裴仕玉不以为然:“血而已。”
“在这片生活的,你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传染病。”他拉裴仕玉的胳膊,“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我留个保镖在这看着,我们走。”
裴仕玉想了想,他也没有更多能做的,况且母亲还等着跟他过生日。正要起身,一只手突然将他抓住。
那只手满是擦伤和泥灰,手指却长而有力,牢牢锁住他的手腕。一个人被打成这样,还能爆发出这力气,还挺让人意外。
他听到躺在地上的人气若游丝地问:“……你谁?”
“一个过路的,不用谢。”裴仕玉拍拍他的小臂,以示宽慰,“打你的人跑了,也给你叫了救护车,放心。”
看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裴仕玉赶紧阻止:“你最好先别动,不知道你伤了哪儿,乱动内脏容易二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