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费黎的选举如火如荼,这种事又万分敏感,他就悄悄把遗骨带回来葬在自己父母所在的陵园。
裴仕玉观察着费黎的表情,脑子飞快运转,生怕他接下来还要问事情的细节。谎言经不起推敲,再问两个问题裴仕玉就会露馅,这让他十分紧张。
费黎沉默一阵,什么也没问,只说:“谢谢,不论是选举的事,还是我母亲的事。”
裴仕玉一把抱住费黎,轻抚着他的后背:“我知道小黎,亲人去世的感觉我知道,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费黎沉默地用力回抱他。
回去的路上费黎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我早就预感到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但真正看到她的墓碑时,还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跟她并不像一般的母子,特别是看到当初你和裴总的相处,更让我确信,我跟她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也在埋怨她,为什么要那么不负责地把我带到这个世界。”
看费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太崩溃难过,裴仕玉又觉得自己撒这个谎是对的,继而想到,费黎骗他的这些年,恐怕也有过无数次同样纠结的时刻。
他能够原谅费黎那些“为他好”的欺骗,却不能认同欺骗的原因,每每想起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而这一刻,他们位置互换,他终于设身处地理解了对方,也终于对曾经的谎言释然。
“听你讲以前的事,我也知道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总觉得她应该也尽力了。”裴仕玉偏头朝费黎笑了笑,岔开话题,“我心里很感激她的,要是不是她,我哪里来这么好的爱人。”
“后来就没这种想法了。”费黎耳郭有些红,从内视镜看裴仕玉,“有了追求的东西,我感到很幸福。”
裴仕玉没有深究这令费黎所追求的令他幸福的东西是什么,只是想到他母亲的遭遇,便说:“我打算公开β-Catalyzer的专利技术,希望更多人进入这个领域,研发效果更好更便宜副作用也更小的转换药剂,让它变成每个AO都能用得起的药。你觉得呢?”
“我没有意见,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费黎想了想,“需要我去帮忙说服年叔吗?”
“我已经和年叔说了,他没什么意见,并且他觉得到最后我父亲应该也会做相同的选择,所以他尊重我的决定。”
车子下了高速,费黎突然要换他来开车:“我也带你去个地方。”
钱款到位,短短几个月时间,南城洼的工程已经步入正轨。
站在曾经的居住区边缘,那些密集低矮的铁皮房子已经全部拆走,低洼的地势也已经填得平整开阔,一条宽阔大道直接连上去当年荣晟制药厂的高速。
费黎叫人拿来安全帽给裴仕玉带上,便把他领进了施工区。费黎常来看进度,工地上下都认识,一路都是“费总好”问候声。
他搭着裴仕玉的手:“路不平,你当心。”
“我哪有那么弱,伤早就好了。”裴仕玉拂开他伸过来的手。
费黎还是坚持握住他的手:“是我想和你牵手。这么难为情的要求,非要我说出来么。”
裴仕玉看着他衬衫领口露出的脖颈逐渐染上绯色,心跳突然变快,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一个跨步赶上去,凑到费黎耳后:“光天化日下,小黎你别说这么可爱的话勾引我。”
眼看那截脖子变得更红,费黎貌似专心看路,低低的声音传来:“我的临时办公室在前面。”
裴仕玉用力咽下一口唾沫,跟随费黎加快了脚步。
在活动板房搭的工人休息区,费黎掏钥匙开其中一间门,意有所指地:“这边设施很简陋。”
裴仕玉对他的大胆意外,兴趣顷刻间就被高高吊起。他轻咳一声,往这烈火里添一把柴:“那你要小声一点哦。”
门锁一开,裴仕玉推攘着费黎,迫不及待往屋里去。
两人嘴唇还未碰上,就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里面那人被吓得更厉害,直接从老板椅上滚了下来。
“黎,黎哥……不,裴总,你怎么来了?”熊师原本躺在老板椅上休息,突然看到这一幕,舌头开始打结。
费黎倒是立马恢复了镇定,松开裴仕玉,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打个盹儿,你给我的钥匙,让我累了进来休息下。”说完他赶紧往外走,“我休息好了 ,你,你们忙。”
费黎拉住他:“既然你这会儿有空,正好,给我们讲讲厂区的规划和施工进程。”他转头对裴仕玉说,“南城洼熊师最了解,我让他在这儿做监工。”
见裴仕玉点头,熊师只好忍着尴尬,拿出规划图在桌子上摊开,仔细地讲解整个厂区的功能分区设计和所需的施工时间。随后又打开投影,给他看三年后竣工的效果图。
说完工程,熊师麻溜出去了。
但一开始的良好气氛被破坏殆尽,裴仕玉无奈地:“你带我去外面转转吧。”
工地正在浇筑地基,一些插满钢筋的深坑,搅拌机往里浇灌混凝土。这些深深扎入地里的钢筋,仿佛即将拔地而起的高楼的根。一切都高效而有条不紊地进行,已经可以预见三年后这一片焕然一新的模样。
转够了工地,费黎领着裴仕玉从一扇小门出去。曾经的荒地,此时却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活动板房搭成的街道,街边全是各种小商铺,以小吃居多,空气里弥散着各种食物酸甜香辣的味道。
费黎解释:“南城洼拆了,新的住房又没修好,临时把居民安置在这里。大家看工地有生意可做,又都开上了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