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座的秋千,被两个大男人刚好占满。铁链崩得笔直,秋千却纹丝不动。Jade知道即便他问,费黎不达目的也不会开口,他干脆一句话也懒得说。
虫鸣啾啾,晚风轻拂,摇晃得月色昏昏,树影婆娑。Jade丝毫没有欣赏这良辰美景的心思,经年的迷思是他心里的死结,费黎是否真的会给他解开?哪怕拿不回遗产,他也更想知道那遗嘱的真相。
费黎挺腰坐了一会儿,就把手肘搁在膝盖上,整个肩背都塌了下去。他以一种旧友的语气开口:“……好累,这种生活。”
“哈……你是指望我同情你,还是安慰你?”Jade才知道,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是会笑出声的。
费黎那纹丝不乱的头发,随着他勾下的脖子,也垂下几丝。他将那几缕头发抚上去,顺势看向Jade:“你呢,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费黎,我真的佩服你这厚脸皮。”Jade的脸色越来越沉,“你希望听到我说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我怎么会希望你不好。”
“希望我好,就把属于我的遗产物归原主。”
“你指裴家的产业?”
“你还知道那些产业是裴家的,不是你费黎的。”
“可以。”
“……”
费黎答应得太爽快,Jade猛一听见,大脑有些转不过弯。他茫然分辨这是真的,还是他过分执着出现的幻觉。
“不过要等我先把这非做不可的事做完。”
费黎要做的事。
Jade马上想起一月前费黎第一次光临Stella,就是在晚宴上宴请南都分会的副主席何承厚。后来Jade找了三楼晚宴的监控录像,费黎给那老头夹菜倒酒的殷勤全被他看在眼里。今天他又帮另一个副主席瞿莲拉皮条。
这无微不至讨好的感觉Jade可是太熟悉了,费黎当孙子可谓是当得尽心竭力,难怪会喊累。作为“过来人”,他当然知道这么累也没有白当的,他必然怀揣着不可告人的惊天目的。
再一想启明市时隔八年的商会主席换届选举就在今年,众所周知,南都和北桥是众多分会里最强有力的两支,瞿莲和何承厚也都是下一届主席的热门人选。启明市的商界名流门选边押宝是常规操作,各大分会也会给企业施压拉拢,让其成为自己的助力。
这费黎到底想干什么,Jade也猜到两分:“你这非做不可的事,就是指南都、北桥两头讨好,到时谁上去你都能得着好。”他冷笑,“你当这些人是我和我妈,那么轻易就信任你,最后让你得逞?”
Jade给出结论:“与虎谋皮,当双面间谍,下场恐怕死得难看。”
“你这是担心我?”
费黎醉眼迷离地,无比温柔地看着他,看得Jade胃里翻腾,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我只担心裴家的产业成了你这败类手里的牺牲品。”
费黎轻轻叹气:“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会尽力去保全这一切,到成功之时,再原封不动全部还给你。”
“……”
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费黎嘴里,还变成他的好意和付出了。Jade愤而起身,居高临下:“你说这番话,是要我感激涕零,跟你说谢谢?
“费黎,我不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混蛋,能不能在我面前收起你这些伪善?真他妈的让人恶心透了。”
“你就不好奇我要做的事是什么?”费黎不顾他的辱骂,仰身靠在秋千椅背,上扬的视线迎着Jade厌恶的目光,“我会参加这次的商会主席竞选。”
“……你是真的疯了。”
“这件事我没告诉过别人,希望你能为我保密。”
“保密?谁会信,一个Alpha,要去竞选商会主席,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费黎也轻描淡写地笑:“就算是个笑话,此时博你一笑也算成功。”
“看来你是身在旋涡,被权力幻想迷了眼。我就问你,这世界百分之八十的Beta,在人手一票的选举中,你如何凭借百分之二十的人数基础胜出?你以为又是为什么这一届又一届的商会主席、副主席,无论男女,手握大权的人们,全是Beta,没有一个Alpha或Omega?”
“是啊,这就是我们AO的处境。你当年不也立下大愿,希望改变这权责不对等的世界吗?”
“十八九岁的少年妄图改变世界是无畏的天真,到了快而立之年还做这种梦,只能是贪婪和愚蠢。”
“这世界就不能属于一些贪婪的愚人?”费黎目光灼灼地盯着Jade,那眼神复杂而深沉,似乎就是他的贪欲本身。
Jade恍然大悟:“我真是小看了你的野心。谋算我家的产业只是你的第一步,原来你真正想要吞下的是整个启明市……哈哈哈,妈的,太好笑了……”
他笑着笑着,突然脸色一沉,笑声停止,面露绝望。这混蛋是拿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在走钢丝。
“怎么了?”
Jade愤而揪住费黎整齐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我不管你有多可笑的野心,但你要是毁掉了我妈妈一辈子的心血,毁掉我们裴家的一切,我真的不会放过你。”他咬牙切齿地,“就算你在现在的位置,我也有的是办法要你的命。”
费黎舔了舔嘴唇,咽着唾沫,平静到冷淡的眼瞳深处掀起波澜:“我答应你。”
不欲再和这满是妄念的疯子多说,Jade逼问:“当年遗嘱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遗嘱并未造假,全部都是真的,这就是你母亲最真实的遗愿……”
“嗙”一声,Jade的拳头砸在费黎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