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费黎捂住口鼻催促。
裴仕玉紧随其后,逃离这施工场所,钻进参差错落违建棚户下的小巷。
好像每条压在石板下的沟渠,虽不见阳光,却自有其生机。狭窄脏乱的巷子,两侧全是小店,这时间售卖各种各样的早餐。裴仕玉一路被潮湿的蒸汽蒙脸,耳朵里是油炸煎烤的滋滋声,鼻腔充斥着食物混杂的味道,眼睛也忙乱得看不过来,最令他吃惊的是这便宜到发指的价格。
“大少爷是不是没见过穷人的生活,这么有趣?”
“啊?”
“我叫你别看了,快跟上。”
裴仕玉两步跟上:“我们不在这吃?”
“我无所谓,怕你嫌脏。”
一只苍蝇落在糖饼上,可能是糖饼太黏,它无法及时飞走,就被裹着陈年黑垢的夹子夹起放进一锅看不出成色的油里。滋啦两声,糖饼胀开,表面变得金黄,苍蝇也终于离开了饼子,焦香酥脆地浮在油锅里。
裴仕玉咽了咽唾沫,也把话咽下去,收回视线,默默跟着费黎往前。
转到背街,人声远了,也没什么路人,只有横流的污水。裴仕玉只盯着脚下,和别人擦身时,撞到了对方的肩膀。
他抬起头,对方一行四人,他突然想起年俊峰说的南城洼就没好人的话。
这几个的确不像什么好人。他不想在费黎的地方给他惹麻烦,就干脆地道了歉。
对方却不买账,张口便骂。
费黎闻声,转身回来,面色不善。
“四人组”见他来者不善,顶上来:“你他妈想干嘛?”
裴仕玉插到几人中间:“是我没看路撞到了您,实在很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他拉住费黎的手臂,示意他走。
费黎也不想把裴仕玉卷到打架斗殴这种破事里,便忍下这口气,默默记下了这几人。
走了几步,裴仕玉刚松口气,身后那几人却突然调转方向,快步朝他们围了过来:“等等,你俩小子脖子上是什么?”
同伙补充:“他们是Alpha吧,脖子上的是Alpha的抑制环?”
“我听说这玩意儿挺值钱,你俩从哪儿偷来的?”
抑制环要贴身戴,一般戴上就不会轻易摘下。裴仕玉平日不戴是不喜欢脖子上多个显眼的东西,好像会显得他自制力很差的样子,说到底还是他那面子问题。昨晚从酒吧出来,醉醺醺的,他也忘了。
没想到这么个东西,在南城洼给他们招来了麻烦。
被裴仕玉撞到那人说:“小子,把抑制环留下就可以走。”
费黎下意识把裴仕玉拉到自己身后。
裴仕玉低声道:“要不把抑制环给他们?”
“你真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我们走?”
如果对方不肯放他们走,裴仕玉快速确认他们已经被两头堵的境地:“跑不了,那就只剩打了。”
他握了握拳,打量对方四个成年壮汉。老实讲,以二打四,他感觉没什么胜算。真烦,比起用拳头解决问题,他还是更想花点钱解决问题。但这种状况,他也没有白痴到暴露自己是只肥羊的事实。正左右为难,费黎给出他的方案。
“你把你的抑制环给我,我一动手,你就跑。”
裴仕玉立马明白过来,他一摘下抑制环,不肯摘的费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他跑,也没人会追。但这……
“你怎么办?”
“我对付他们。”
“我们一起,胜算还会大点。”
费黎很不客气地:“你这保镖护大的小少爷,在这儿就是个累赘。”
裴仕玉:“……你别小看我。”
“在聊啥呢?商量好了吗,主动摘,还是我们帮你们摘?叔叔们手重,帮你们摘的话,伤筋动骨恐怕免不了。还是识相点,自己摘下来。”
费黎有些急躁:“这次你听我的。”他急中生智,换了个能打消裴仕玉的道德负担的说法,“我拖着他们,你去搬救兵。”
“可……”
“别墨迹,我是死是活全看你了。”
费黎说的有道理,他拖着这帮人,自己去找人来帮忙是将伤害降到最低的方法。
“没事,我打拳击,很抗揍。”
费黎打消裴仕玉最后一丝顾虑,他咬牙摘下抑制环交给费黎。费黎拿着他的抑制环,佯装交出去,却临时变了主意,给那人脸上猛来一拳。
斗殴一点即着,同一时间,裴仕玉拔腿便跑。
他一口气跑出这条背人的小巷,抓住碰到的第一个人,喘着大气求助:“巷子里有人打起来了,麻烦你帮帮忙。”
那人甩开他的手,只给了他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他又接二连三找了好几个人帮忙,众人脸上如出一辙的麻木,以及看他如同有病。
裴仕玉这才明白,费黎所谓“搬救兵”,只是为了把他给支走。这偌大的南城洼,鱼龙混杂的无主之地,哪儿有什么他能够搬动的救兵。
下意识地,裴仕玉想报警,但也想起上次还有混混跟他说,警察从不来南城洼。他又想打电话让年叔叫保镖,即便从制药厂赶来,也得十几二十分钟,这么久,费黎扛不住。也想干脆回去帮他,但这除了送自己去挨打毫无意义。
一时间裴仕玉脑子闪过万千主意,最后还是选择报警,寄希望于,他那赌气的话,已经被母亲实现了。
电话转接到南城洼驻警队那一刻,裴仕玉在心里感谢了一声妈妈。
他说明情况,这附近的警察两分钟内就带人来了。赶到巷子里,情况比裴仕玉想得还糟糕,那些人带了匕首。费黎一人难以招架,上衣被划破好些口子,后背和手臂都在流血,他手里还紧紧捏着裴仕玉的抑制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