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de把这看作一次投资,希望救活他之后,拿回已经产生的医疗费用,如果可以,再跟他要一笔救命的报酬。
他是那时学会“沉没成本”的真正含义。救治卢谦良不仅花光他那点浅薄的积蓄,还让他贷了款。越是投入得多,越是不得不往里投入,如果不继续,那就意味着前期的投入都打了水漂。Jade为了救他,就真差一点去卖身了。
好消息是,卢谦良在那之前醒了过来。
坏消息是,他不仅身无分文,还欠着一屁股高利贷。
活人比植物人更难搞,活过来的卢谦良会跟着他回家,住他的房间,吃他的食物,还伺机意图袭击他。
同样救了一个Alpha,同样的恩将仇报。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会踩进同一个坑。
不过他一无所有。比起费黎,卢谦良运气实在不好,并不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所以养好伤,卢谦良就离开了,又回到差点要他命的地下拳场。
Jade想叫他不要回去,预感他很容易死。但他负担不起另一个人的生活,这些话终究没有立场说。
卢谦良不仅没死,不知道他怎么弄的,还很快混到了拳场中层。后来拳场原本的老板突然就换了人,第二个老板短暂接管了拳场一段时间,直到卢谦良变成新的老板。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Jade不清楚,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也不想去知道。
对卢谦良这种良知和人性都已经被痛苦的生活彻底磨没、精神也为之扭曲的类型,他也尽量保持距离。这是他从费黎身上得到的教训。
但是一旦踏入这个灰色的世界,就不得不成为这张蛛网上的一环,要么是捕食的蜘蛛、要么是被捕食的飞蛾,再也无法独善其身。
一个三番五次想要签下他的娱乐公司老板,在他反复拒绝后,设圈套让他欠下巨债,逼他签约。Jade想起费黎说过的那些猎奇黑幕,就越来越相信娱乐圈看似光鲜的道路实际是死路一条。要不是在他身上有巨利可图,这些人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坑害他。
走投无路,他只有去找卢谦良借钱。
卢谦良没有借钱给他,只说会帮他把这件事搞定。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老板没有再来逼迫,欠下的巨债也凭空消失。
后来不断有他的同行、他认识的人遭遇类似的境地。有了之前的经历,他都会去找卢谦良,并根据事情大小,向求助者收取一笔费用。
可这世上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的人?
这些愚昧又可怜的人,把Jade这仅仅自我满足的举动,活生生促成为一个产业,不仅令他声名远扬,在那个绝望的世界里,他还被赋予“小神父”的头衔。
在卢谦良那里耽搁得有些久,回到Stella已经快要到下班时间。事情就这么凑巧,他无所事事时费黎也不现身,他有事溜号,费黎偏偏来了。
一楼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费黎衣冠楚楚地坐在一堆杯盘狼藉的卡座中间,身边围着好些服务生和公关,对面是廖兴亲自在陪酒。
怪不得没人给他通报,同事没有他的私人号码,而费黎明知廖兴可能通风报信,故意拘住了他。
啊,真是一点也没错,费黎就是这种阴险小人。
Jade两眼一弯,露出他最迷人无暇的笑:“费总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没人告诉我?”
费黎抬起腕表:“十一点左右,大概等了三个小时。”
“等这么久,看来费总今天很有空嘛。”
Jade说着风凉话,把廖兴挤开,示意其他人都散了,拿过酒瓶倒了两杯酒,反而怪他:“你存了我的电话,又不打给我。说你在Stella,我立马就回来了,也不会让你等三小时。”
费黎淡淡瞥了一眼:“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会干扰你的正事?”
“我能有什么正事。除了陪你是正事,其他都是闲事。”
“跟Omega出去私会也是闲事?”
Jade先是一愣,他只是送那个Omega下楼,不知哪个好事者把这事告诉给费黎。他继而一笑:“当然,跟Omega私会怎么比得上陪费总重要。”
“我只是提醒你,不管我来不来,你的工作时间我都预约了。在我允许之外,你不能出去。”
“是是是,你花了钱你说了算,我敬你一杯向你赔罪。”Jade端起酒杯。
费黎按住杯口:“你做了错事情就想这么蒙混过关?”
Jade放下酒杯,哼笑一声:“费总该不会今天是特意查我出勤率来的,还是跟Omega出去刺激到你啦?演戏也合适点吧,小心把自己演进去。”
他心里忍不住暗骂。分明就是费黎这混蛋不让别人通知他早点回来,故意等三小时,给他施加道德压力。这会儿发现他根本不吃这套,就开始找茬。这混蛋真是,不叫他滚,他就以为是可以蹬鼻子上脸的意思。
“我不像你这么闲,找你有正事。”
总算会说人话了,非得要讽刺两句,才能把这人阴暗扭曲的个性掰过来。
“说什么正事?”
费黎招手,叫来一个拎着工具箱的男人。三人一起到二楼包间,在费黎的注视下,量体师开始为Jade量身。
“十天后有个高规格的晚宴你和我一起参加,一周后礼服会送到这里。”费黎加重语气,“下次我来找你,别让我见不到人。”
Jade挺直后背,展开双臂,十分配合量体师的工作,却在听到这话时,淡淡地斜了费黎一眼。
那种玩味和居高临下,仿若他们初见,小少爷坐在他对面,用一种饶有兴趣的友善眼神打量一个只能买得起一份套餐的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