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圳想起了一件事,他爸病入膏肓的时候把他喊到床前,对他说过用他人软肋威胁别人的手段不能做,软肋可以成为攻击人的武器,也是他人的逆鳞。
他现在知道了,秦枂就是霍星河的逆鳞。
霍星河松开了手,吴圳趴在洗手台上一动不动。
他没有理会吴圳,而是把双手放到了水龙头下,水龙头感应了开始自动出水。
霍星河仔细洗着手,水哗啦啦地流着,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最后定格在一张惊惧扭曲的脸上,那人脖子上的血洞冒着血,水声一样哗啦啦一样,他第一次知道动脉破裂后血能够飙升多远。
“星河?”
霍星河自顾自地洗着手。
秦枂双手握住霍星河的胳臂把他拽离了洗手池,他再一次喊着,“霍星河!”
霍星河眨眨眼,没有焦距的眼神凝聚在了秦枂焦急的脸上,他露出个疲惫的笑容,“你来了。”
“走了走了,好心情都被傻逼破坏了,咱回家吧,吃完饭去遛闪电。”
霍星河点头,“好。 ”
秦枂握着霍星河的手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对霍星河说,“你等等我。”
霍星河疑惑地嗯。
秦枂转身走向了从洗手池滑坐到地上的吴圳,“傻逼,分手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别再来找我。再来,我就见一次打一次。”
他抬起脚狠狠踹了好几脚。
毕竟不是经常打人的,秦枂下盘不稳差点摔跤,但他后面站着霍星河,他知道自己摔不着。
“走了。”秦枂反手握住霍星河的手,带着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霍星河乖巧地跟在秦枂的身后,他看着秦枂的背影,猜测他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会不会追问他杀人的始末、会不会就此嫌弃他……以前吴圳的威胁对霍星河来说毫无用处,他听到了甚至会发笑;可现在,霍星河如困兽一般的内心知道威胁见效了。
在进入车内前,二人一直没什么交流。
霍星河忐忑不安地没有启动车子。
秦枂发出疑问,“霍老师怎么了,开车呀,我提前翘班出来可不是在地库里呼吸浑浊的空气的。”
霍星河狼狈地看了一眼秦枂,等待审判。
秦枂凑上前,仔细看着霍星河,“打吴圳累了?他那人皮糙肉厚的,我刚才踹他也累了。真是个二百五,我跟你说哦,刚认识的时候他装得可好了,彬彬有礼的沉默书生,就连笑容都是拘谨的,我想着找一个不聒噪的男朋友省心。没想到他是披着羊皮呢,霍老师和这种垃圾生气犯不着。”
说到这儿,秦枂陷入了怔愣,他忽然发现记忆中初见的吴圳像是披着霍星河的外壳一样,内敛沉静,不太喜欢说话,却会用专注地眼神看着你,举手投足间是从容的、优雅的,说话做事是干脆的、不拖泥带水的,是温文又适当强势的。
这些仿佛在哪里接触过的气质吸引了那一刻的秦枂,再发现那都是吴圳的表象才会生气、老死不相往来。
可吴圳穷尽所能假装的,却是霍老师天生就具有的。
霍星河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玉,精雕细琢之后已经非常吸引人,可再接触接触发现作为美玉本身就已经令人错不开眼睛。
在秦枂不说话的时候,霍星河变得更加沉默。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逐渐攥紧,心里面鼓噪着各种想法,有声音叫嚣着:他讨厌又怎么样,你一定要抓紧了,牢牢地不松手,哪怕死死地握着他的心脏,
又有声音劝着:做人不能太自私,普通人都会怕手里有人命的人,他害怕就放手吧,祝他幸福就好。
之前的声音反驳:乱世先杀圣母,现在是我们世界的塌方,先把良心杀喽,然后去买一根细细长长的漂亮锁链,缠绕在秦枂的脚踝上,细银的颜色肯定与他的皮肤非常相称。最后,把钥匙封印在水泥里,驱船到马里亚纳海沟的中间把水泥块扔下去。
劝说的声音发出了尖锐地爆鸣:不可以的,非法拘禁他人是犯法的,你喜欢的事业、秦枂倾心的合致,不能够放弃呀。
那个声音伴伴随着锁链的拖动声:锁着他,在他逃跑时握住他的脚踝把人拖到自己的身下,俯身下去用力咬着他的后颈标记他,在他身体里成结!
尖锐的爆鸣渐渐止住,劝说的声音竟然有了一丝动摇:虽然标记他、在他身体里成结,我也很想干,但前提是不能够伤害他,他更喜欢自由的。
霍星河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眼角。
他在心里面厉声喝着:都给我滚!
心里面安静了,可心底深处的空洞更大了。
霍星河声音艰涩地说:“秦枂,我要坦白,吴圳说的没错,我杀过人。”
“然后呢?”秦枂困惑地反问。
听到反问,霍星河错愕了,“什么?”
“杀的是偷猎者,对不对?吴圳说了后,我搜了搜新闻,搜到一条四年前春城的新闻报道,上面写一直活动在愁狱山的偷猎者在热情市民的帮助下被抓获,其中一人被枪杀、一人坠崖重伤。报道上对事涉人员的名字都做了处理,只是化名,但说了热心市民是进山考察研究的,我猜测,就是你们吧?”
秦枂满不在乎的态度反而让霍星河惴惴不安了起来,怕给未来埋下什么隐患,他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秦枂忽然凑近了一些霍星河,戒备地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问:“不会是那伙偷猎者还有同伙、余党?或者他们不单是偷猎,还贩D?不会来找你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