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塞西莉娅之名(6)

然而索菲亚却表现得兴致缺缺，面对众人殷勤的推荐，永远只是“嗯，不错”、“很好”、“就它吧”这样冷淡地回应，简直敷衍了事到了极点。

于是乔恩公爵只好亲自出马，他挑选了一套看似简单却用料极为讲究的红色礼服，一边替索菲亚梳理头发，一边由衷地赞美：“的确，夫人天生丽质，再华丽的装扮在你身上，都会显得有些多余。”

所以乔恩公爵总是幻想索菲亚什么都不穿样子。

而索菲亚看着镜子里乔恩公爵那出人意料的熟练手法，耳朵自动过滤掉那些恭维的话语，客气道：“当然全靠公爵大人手艺精湛。”

一看就知道没少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一时间两人心思各异。

第二天清晨，随着苏瓦尔城门的打开，英柯路德公爵夫妇乘坐的马车便开始缓缓驶向公爵城堡。成山成海的围观群众夹道欢呼，为年轻的领主荣归故里献上鲜花，也为貌美高贵的公爵夫人奉上无尽的赞美。

索菲亚虽然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但应对起来还算游刃有余。她端坐在马车内，墨发红唇，肤白如雪，如同纯洁的圣女在温柔地向道路两旁的子民挥手致意，而身旁的乔恩公爵则紧紧牵着她的左手，极尽展示着两人之间的恩爱关系。

中途索菲亚好几次试图抽出自己的左手都以失败告终，于是忍不住出言讽刺：“公爵大人倒也不必如此卖力地表演。“

乔恩公爵闻言低头微笑：“夫人也不要太有压力，一切交给我就好。”

“交给你？”

索菲亚冷哼，漆黑的瞳眸里一片清醒：“就像在路上那样将我迷晕，然后被你像傀儡一样控制？”

长途跋涉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更何况沿途还要不断与敌对者们斗智斗勇，索菲亚不觉得乔恩公爵煞费苦心地让自己失去行动能力，徒增旅行压力，纯粹是因为某些为人不齿的癖好，或者是想占自己便宜。

尽管他早已烂名在外，但总归不是愚蠢之人，索菲亚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怕我父亲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想要阻绝我与其联络的可能吧？”

索菲亚抬头望向乔恩公爵的眼睛，而对方则一直保持着微笑，红色的瞳眸快被眯成了一条线。

他微微倾身，在一众欢呼的嘈杂中对索菲亚说：“我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妻子与她父亲联络呢？我的夫人。”

“谁知道呢？”

尽管索菲亚尚且年轻，但生长于兰斯凯特这样的家族，该有的敏锐与见识自然高于常人。从凯撒王都出发的队伍，至苏瓦尔城时人数已锐减过半，这其中有多少是在旅途中因抗敌而牺牲，又有多少是被当作谋逆分子被乔恩公爵解决掉的，就不得而知了。

由此可见乔恩公爵的多疑与狡猾。而因家族利益结合的两人，索菲亚不认为乔恩公爵会完全信任自己，他只想让自己像此刻一样，安静地成为一件向外界展示自己实力的物品，来帮助他达成某种目的罢了。

索菲亚看了眼欢呼的街道，将视线从马车外收回，亮晶晶的黑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是不会顺从父亲的意志对你不利，也不会为了你与家族背离的。”

这是他们早在结婚前就彼此达成的共识。

乔恩公爵闻言笑容越发深邃，似乎并不在意索菲亚突如其来的立场告白，他低头看了看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说：“作为兰斯凯特家族的一员，索菲亚，你理应为家族付出所有。”

“你没有选择，也不必选择。”

乔恩公爵看着妻子眼中的错愕，再低头凑近了一点，从马车外面看去，就好像年轻英俊的公爵大人在温柔地与夫人甜言蜜语，幸福得犹如童话故事一般。

“你太天真了，我的夫人，虽然我的确很喜欢这样的你。”

“但在你生下苏瓦尔的继承者之前，我想艾尔德公爵应该比谁都希望我们的婚姻能够坚固不摧吧！”

回城典礼进行得十分顺利，臣民夹道欢迎，敌对者销声匿迹，伴随着城堡晚宴的开启，乔恩公爵已然坐稳了苏瓦尔城邦领主的位置，所有反对的或犹豫不决的声音，都在此刻变成了晚宴上的欢声笑语，大家似乎都很开心。

除了索菲亚。

她看着眼前热闹奢华的场景，突然想起自己与乔恩公爵第一次见面时得到的评价——“你太年轻了，索菲亚小姐”。

彼时的索菲亚完全以字面意思来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如今看来，乔恩公爵似乎早已看透，妄想背离家族利益，而掌控自己婚姻的索菲亚，确实有种年少轻狂的愚蠢。

在王都时，兰斯凯特与英柯路德两大家族的结合本就令人忌惮，所以索菲亚予以乔恩公爵婚后自由的权利，或许本就是对方所求，就连当时王都内莫名开始流窜的，关于英柯路德夫妇婚后不和的流言蜚语，恐怕也都是出自乔恩公爵的手笔。

如今远离王都控制，乔恩公爵自然不再需要她来配合完成那样的舆论引导，也就是说，本以为掌控一切的索菲亚，其实一直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索菲亚满腹惆怅，接连在宴会上灌下了好几杯葡萄酒，然后昏昏沉沉地走进舞池，跟随眼前人影机械地挪动舞步。而乔恩公爵则十分无奈地看着几乎快要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妻子，直到曲终散场，也不曾离开过她分毫，

于是又一段关于英柯路德夫妇的传闻在苏瓦尔城邦四散开来：乔恩公爵深爱着他的妻子，除了公爵夫人以外再也不会有任何女性能被他的目光所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