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塞西莉娅之名(67)
“男爵威廉,维斯塔那北部坎帝斯的领主,国王的使臣,在此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男人大声道。
接着便以他为起点,剩下的人也依次向索菲亚自我介绍,等到最后一个人结束,索菲亚才不慌不忙地开口:“索菲亚·兰斯凯特,马赛的继承人,苏瓦尔公爵夫人。”
她顿了顿,“以及,维斯塔那王座的继承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顿时神色各异,而目光从未离开过索菲亚的乔伊斯公爵则微微一笑,“您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夫人。”
他礼貌而坦然地上下打量,“也远比您的外表…更具魄力。”
毕竟抛去所有身份与地位,索菲亚本质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此刻穿着贝蒂那条白色的棉布长裙,黑发织盘于顶,纯洁无暇,美貌逼人。
没人会将她与杀人如麻的苏瓦尔公爵联系到一起,也没人觉得她能成为王座之上那个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乔伊斯公爵保持着微笑,将一切想法按压心底,“想必您已经知道我们此次见面的目的了,夫人,眼下维斯塔那正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国王陛下垂垂老矣,可王座却后继无人,所有人都对那个位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您,则是律法为维斯塔那给出的唯一答案。”
“既然如此,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索菲亚平静地望着他,从头到尾不见任何神情的波动,乔伊斯公爵意外地朝她点头,“嗯,可以。”
于是索菲亚直截了当道:“苏瓦尔与维斯塔那之间的战争,原本就是你们事先策划好的,对吗?”
兵力悬殊的对战,兰斯凯特特制的武器,所有一切从一开始就在偏向维斯塔那。
“这个…”乔伊斯公爵迟疑道:“没错,但确切来讲,是王国首相班布尔斯公爵与恺撒王室共同策划了这场战争。”
索菲亚挑眉,“有区别?”
“当然了,夫人。”乔伊斯公爵笑着解释,“班布尔斯公爵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就是那些对王座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之一,而策划这场不必要的战争也是为了能够控制您,继而控制整个维斯塔那。”
“这么说,战争的确因我而起?”索菲亚突然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倒也确实如此。”
索菲亚笑了起来,布满白裙的郁金香仿佛在她身上盛开,在座的人见此全都不解地互相对望,却听年轻的公爵夫人说:“都说战争因我而起,可你的律法却视我为维斯塔那的救赎,不觉得讽刺吗?”
“……”
乔伊斯公爵有些怔愣地看着索菲亚,午后阳光透过丝质的蓬布,在帐内投下斑驳的亮影,而索菲亚身置其中,眼中包含淡淡的戏谑,那一瞬间,乔伊斯公爵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维斯塔那联合军称之为死神之手的苏瓦尔领主,他带着一身杀戾,向自己展示浴血锋鸣的宝剑,并用一种怜悯和嘲弄的语气告诉他,他所追寻的律法并不能让公平真正降落人间……
而此时此刻他的妻子亦向自己发问:“你想让我坐上维斯塔那的王座吗?公爵。”
“是的,夫人。”
“那你和班布尔斯公爵又有什么区别?”索菲亚歪了歪头,眸光澄澈,璀璨如阳,“毕竟刚才你也说了,他亦抱有相同的想法。”
“您说的没错。”乔伊斯公爵颔首,他神情肃穆,翠绿色的瞳眸低垂着看向面前的公爵夫人,“可乔伊斯永远忠于王室,夫人,我将为您献上我的忠诚。”
不同于妄图颠覆王权的班布尔斯,乔伊斯的蒙尔特只会为王权的荣耀而战。
而这也是索菲亚想要听到的答案。
当会面结束后,索菲亚独自走出营帐,乔恩公爵的确如约定那般一直守在门口,身着盔甲,却未佩戴头盔,露出一头已渐长至肩部的栗发,金属的光泽在阳光下令人眼花,而红色的丝绒披风自肩甲垂落,衬得他更加魁梧和挺拔。
他上前握住索菲亚的手,“怎么样?”
索菲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和他一起向马场走去,那里有沐恩爵士准备的良驹和马车,在会见使臣之前,他们本打算赶回苏瓦尔驻扎的营地的。
艳阳已从高空渐渐西落,黑谷地常年被河水侵蚀的土地充满了岩石的坚硬和杂乱,索菲亚被乔恩公爵牵着往前走,他没戴手甲,指节有力而温柔地握在她的掌心,他们走得很慢,仿佛午后一场闲散的漫步,或许是感觉到妻子过于沉寂的情绪,乔恩公爵忍不住问道:“乔伊斯公爵他们刚才为难你了吗?”
索菲亚看向前方灌木丛中盛开的杜鹃,摇了摇头,“若他们能为难我,你一开始也不会允许我走进那间营帐了。”
说完她停了下来,仰头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们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乔恩公爵笑了笑,“显而易见,莫顿·蒙尔特这时候提出来要见你,是出于对王座继承人的某种担忧,可他应该不会忘记,如今选择权并不在他的手中。”
尽管局势已定,但对于维斯塔那的下任君王,乔伊斯公爵作为王国的司法大臣还是要一探虚实的,这毕竟关乎着整个王国的未来,也是他的职责所在,只不过,无论最后索菲亚是否满足他对一国之君的期望,他除了接受以外也别无他法。
因为律法选择了索菲亚,而乔伊斯公爵自己也无法阻止乔恩公爵的铁蹄踏入维斯塔那。
“所以,他们恐惧于你,亦不敢不敬于我。”
索菲亚也笑了起来,周围杜鹃花盛开,却远不及她的眉眼生动,“原来狐假狮威是这种感觉,如此看来,前段时间你一刻不停地往战场上跑,的确是收获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