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修仙(181)+番外

院墙外头的事，许三娘家里自是不知，即使是知道了，也不会有多么关心。

许三娘守寡多年，是个耐得住的性子，大夏天里，她在火烧火燎的灶台边上坐了大半个时辰，才从灶上拎下/药锅子来，褐黑药汁倒在碗里，她对着外头的小姑娘招招手：“你救回来的人，也要你来学着照顾，去看看姐姐醒了没。”

在院子里捋苇叶编蝈蝈的小姑娘，闻言立刻放下了编到一半的蝈蝈，有些欣喜地跑了过来。

昏迷不醒的小姐姐，是她在后山挖草药的时候发现的。

小姐姐躺在荆棘林里，明明周围都是尖锐的刺，她却像是花丛里的仙子一样，闪闪地发着光。

虽然后来，阿娘说那都是她的错觉……

更是三令五申，绝口不许她对别人提起那时的场景。

小姑娘鼓了鼓腮，藏起满眼的向往和艳羡。

如果小姐姐，真的是仙子就好了。

村长大娘家的哥哥，虽然人人都说他以后可能会成为仙人，可是她可不是傻/子，说了那么久，都没有听说哥哥真的成仙的消息，总是在“快要”“以后”。

如果小姐姐真的是仙人，那是不是也可以听到她许的愿望，比起庙里那么多人祈求，那么多许愿的声音，小姐姐可以真正听到她的——

她只想让她的阿娘，能够不那么辛苦一点。

她想让奶奶，不要对阿娘那么苛刻。

她想以后，能够照顾她的阿娘，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孩，不能像奶奶希望的那样，继承阿爹的香火……

她收起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推开了厢房的门扇，望见房中的情形，双眼就一下子睁大了：“姐姐，你醒啦！”

“嗯？”

清清冷冷的声音，落在耳畔，犹如一片微凉的初雪，一触而化，说不出的甘冽动人。

床榻之上，抱着薄被坐起身的少女，肩颈挺直如幼竹，一双秋水澄瞳望过来时，小女孩几乎以为，她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许家村。”

小姑娘被那双眼眸注视而有些失神，呆呆地应着，顿了顿，又想起村子里老人的话，补充说道：“是蔷州玉盘郡四平乡的许家村。”

小小的姑娘，脑子里的世界最大也不过是一个蔷州，再向外便是难以理解了。

温雪意揉了揉额角，却是略微有些郁闷。

蔷州，蔷州……这个陌生的地名，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摸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此刻她已是不在赤岩国的境内了。

如此一来，倒是颇有些棘手。

她和钟斯年，原本是在天宝镇进入的小冥雷界，根据前人的经验，离开冥雷仙府之时，位置虽然未必会与进入之时完全一致，但彼此相差，往往不会太远。

多半是她离开之前，被那位大罗宗的温吟击中，在空间传送之时，便出现了偏差。

虚空乱流之中的一点偏差，往往就是千万里之遥。

如今温雪意连自己是否还身处东陆之上，都是不能确定。

还有甫一离开虚空乱流之时，那段更为诡异、不辨真幻的经历。

说起来，上一次她筑基之时，也有着一段类似的经历，似是神魂出窍，又似是身外化身，去那天魔界中一游……

其中的关窍，温雪意仍是没有想通。

沉吟片刻之后，她还是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暂时放下此事，一转眸，对上一双眼巴巴注视着她的湿漉大眼。

“是你救了我？”

她对着小姑娘招了招手，柔声问道：“你家中长辈可在？”

小女孩双眼一弯，甜甜笑了起来，让温雪意的心中，也是稍稍一轻，和她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跟着小姑娘出门，对院子里正在劈柴的许三娘道了声谢。

许三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神态并没有多么热切，却也露出一个笑容。

温雪意对于此地情况还不曾摸清，并没有随意出手帮忙，而是在袖中摸了摸，取出一枚银珠来，递给了一旁的小姑娘，道：“叨扰伯母，不胜歉意，些许零钱，给小妹妹买根头花戴戴吧。”

以她的修为，早就没有了随身带着世俗货币的习惯，却是幸而还记得储物戒角落里，丢着些女修妆饰的头面，借着衣袖的遮掩，徒手揉搓成圆珠给了出去。

也幸亏有着衣裳遮掩，这有些暴力的一幕，没有被两个普通人看见，否则恐怕是会对那看上去秀气纤弱的手指，生出无限恐惧之心来。

许三娘没有看见徒手搓珠子的实况，却是看到了那银珠的个头，不由得大吃一惊，道：“小姐使不得！不过是搭把手多碗饭的工夫，当不得如此的厚赏。”

温雪意微微一笑，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便是把那捧着银珠子急急忙忙往回递的小姑娘避了开去。

她身姿盈盈，分明就在那里站着，但那小姑娘却是每每一递一滑，半点沾不到她的身上。

许三娘眼眸微缩，似是看出了什么，淡淡开口道：“既然小姐这样说了，宁娘，你就拿着吧。”

态度倏忽间冷淡了不少。

小姑娘宁娘急得快要哭出来，闻言眼眶红红，闷闷嗯了一声。

温雪意敏锐地察觉到许三娘的态度改变，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转回身去，并没有其他的表示，便笑着低头摸了摸小姑娘的丫髻。

“你叫宁娘？你知不知道，最近的镇子要往哪个方向走？”

宁娘闻言一怔，拉住了她的手，原本就湿漉漉的眼睛，这一次一眨眼，真的有眼泪滚了下来：“姐姐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