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159)+番外
苏彦也不说话,持着勺搅着一锅香粳米粥,片刻加盖,将火调成文火,慢慢煨着。
【师妹放心,他也很喜欢你的,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
江见月托腮坐在他身旁,看着零星一点火苗,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颜。这么多年了,长安城中的少年起来了一茬又一茬,然苏沉璧苏氏七郎,依旧是无数女郎的春闺梦里人。她忽想起不久前苏瑜说的话,忽而就笑了。
竟是很久前,师父便喜欢皎皎了。
其实近来,她偶尔也会感觉道苏彦的恍惚和心不在焉,然只要一想到苏瑜这话,心中便重新安定下来。
“笑什么?”苏彦正在盛粥,转头问她。
江见月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皎皎高兴,师父定是为了方便给我熬粥,才接了阿姊的位置,这厢可以随意出入我宫殿。”江见月敲了记自己的脑门,“哎,我这榆木脑袋,如何在未央宫时不曾想到!”
“没轻没重!”苏彦蹙眉,拍开她敲头的手,端给她一盘子山楂蜜饯,自己持勺喂她。
“慢些,塞不下了——”少女推他的勺子,两塞鼓起。
“你再多塞点蜜饯啊!”苏彦扫过片刻功夫就只剩了一半的果脯,还欲说话,便也被喂了一颗。
……
上林苑的这场秋狝,如君臣二人所料,从宗亲到世家,从百官到使臣,从兰天山到以纯山,从以纯山再到从丁壶林,行将过半,一切都其乐融融,盛宴不断。
九月初二,是最后愈束林中的四日行猎。这日陈婉应女帝之邀,又是为显恩荣陪伴华虞长公主,遂一道下场行猎。
天子亲牵马,扶嫡母上马背。
陈婉坐在马背上,温慈道,“孤少年时,也曾学习弓马骑射,后来又得先帝教导,还算娴熟。陛下如此孝心,孤甚动容。”
她放眼群臣与来使,朗声道,“今日孤与诸卿同欢。”
江见月满心满眼看着她,这个将将二十又五的妇人,活在蒸蒸日上的帝国里,再不济总是还是有盼头的。再不济,她还有活着的母家和女儿 ,再不济她也没有被剥干净了挂城楼被风吹四晒。
她的静静凝望她,眼中落下泪来,抬手轻轻抹干。
“陛下可是风沙迷了眼?”华虞爽朗道。
“自然不是!”江见月弯了弯眉眼,“只是见嫡母,忽想起朕之生母,她无福,索性母后待朕很好。”
陈婉握缰绳的手顿了顿。
“母后,我们出发吧。”
“好!”
天子坐骑行过禁军旁,江见月低声道,“师父领他们外头转转便可,我想和母后两人待会,往日宫中乏味,难得这天朗气清。”
她也不避他,直言道,“朕、原是有些想阿母了。”
苏彦看见她片刻前的眼泪,和这会依旧泛红的眼角,只颔首道,“去吧,散散心。荣嘉不在,左右太后也需要你陪。”
“那师父自己养养神!”这话,只有彼此能听懂。
此行回皇城后,便是东齐使臣为期十二日的长安游,是他们刺杀苏彦的时候。虽然两人预估了对方目的,但毕竟不知动手的具体地点时辰。彼时如何疏散臣民,如何一举将他们拿下,苏彦又该如何护好自己,都需要反复推演。
“陛下入林吧,臣领人远远随着。”苏彦冲她点了点头。
“陛下放心,还有妾呢。”华虞开口道,“若遇虎熊,妾来射之,奉与陛下与太后。”
如今华虞与她们甚是熟络,前两日在以纯山便是为苏恪当下了一头斑斓虎,救她于虎爪之下。为此连着苏彦都十分感激。
江见月连声道好,同陈婉、华虞一道并肩走在最前头。然走过列队的三千卫时,目光在一个小个子卫兵身上瞥过一瞬。
三人入愈束林,虽说没有大队人马跟着,但各自还是带着十数亲卫。因知晓太后入内,林中原也没有放出大型猎物,皆是一些鹿羊野兔等温驯的动物。路线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入林二里后,三人分道狩猎。
然未几,江见月便同陈婉合成一路,她笑道,“母后,华虞公主远来是客,我们且聊聊天便罢,让她玩个尽心。”
从赴上林苑,到入愈束林,都是江见月作的邀请,陈婉唯有顺应,这厢自也没有推拒的理由。
“你们去下一个路口桃子桩候着。”江见月吩咐自个的亲卫,“一来接应朕与母后,二来一会华虞长公主也会到,若猎物繁多,记得帮衬些。”
“是!”十二个三千卫低首应诺,驾马在最后的小个子有一瞬同江见月眸光相接。
陈婉此番出来,一直心神不安,总觉会遇不测。然这会见三千卫离开,就江见月孤身在她身畔,反而是自己还有一队亲兵随着,不由有些疑惑。
特别是在江见月脱下自己玄朱滚金披风,披于她身的一刻,她坐在马上看着眉眼含笑,仰头看她的少女,想会不会是自己多虑多思想错了,这个孩子或许并不知道生母惨死的真相?
三里外,坐在露天席案上观察长安城防图和街道戒严关卡图的苏彦,得探子回话,亦是这一幕女帝为母披衣的场景。
“还是一样,让其他人缓缓跟着,不要扰她们。”他收好图,饮过一盏茶,起身对着其余禁军道,“我们也出发跟进。”
日影偏转,陈婉和江见月骑马走在小道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江见月说,“朕其实挺想荣嘉的,今岁召她回来过年吧。”
又说,“朕明岁就十七了,要立皇夫 ,母后有什么看法吗? ”
她笑了笑, “母后,其实朕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