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19)+番外
安王伸手抓来一块,用得很自在。
“别噎着,喝点……”江见月捧上一个汤盅,却见汤盅内汤色莹白,飘出甜沁清香,不由蹙眉问传膳的婢子,“怎是柘浆?”
安王出痘后体虚,如今不可多用鲜甜的汁水。按医官的意思,都是让用参须煮水作平素的茶水饮用,如此慢慢养着。
江见月昨日接的帖子,既要交好安王,这些功夫她原是做足的,早早叮嘱过膳房。
传膳的一个婢子跪下道,“是婢子的不是,没有将话给汤令官传清楚,膳房把参熬太浓了,恐殿下虚不受补,方才临时换的。”
“这个好喝,我就要。”安王一下夺去,仰头用下大半。
“可不许用了,晨起贪嘴都用过一盅蜜桃水了。”唐婕拦下来,呵斥了他两句。
安王不应,用得畅快。
一旁的江见月笑靥温和,歉声去了一趟偏殿更衣。回来后,又命婢子们陆续添茶奉点,闲话家常。
唐婕妤见其殷勤,并无追究书册的损坏,心下满意。
江见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心中时不时想起书卷只得勉励维持笑意,直到听其说到“你父皇为你阿弟择了苏御史为老师……”
苏御史。
江见月面上笑容僵了僵,想起为母亲守灵期间,有一回江怀懋问她想住在哪处殿中。她说了石渠阁处的偏殿,缘故是读书方便,不懂也方便询问师父。
江怀懋却笑道,“你读的书原就多了,再多亦无用。再者,一个公主哪能随便见外臣!”
江见月有些执拗,“儿臣想读书。”
江怀懋便又道,“女儿家读太多书,杂乱心神。给你寻个师傅,学学女工刺绣,静静心。”
母亲灵前的香即将熄灭,江见月上前续香,低声道,“阿母也很支持儿臣读书,以前就寝时阿母都让儿臣读书给她听,儿臣还给阿弟读了许多书。”
“你阿母就是太纵着你!”江怀懋叹了口气,“以后阿翁说了算!”
……
“那些个书、你阿弟小,以后会好好护着的,断不敢如此。”唐婕妤把话引入正题,“你和苏御史熟,劳他担待。”
苏彦出使凉州时,因襄助平西而声名大噪。后宅妇人也听得他名声,却又闻是个读书的文人,上承名士,下受门生。对于后者原没有太大的触动,但是如今到了皇城之中,儿子成了皇子,方知得一大儒教养的重要性,幸得天子择其为师,唐氏自当慎重,方提前给儿子补窟窿。
“师父治学严谨,却也温和,做他的弟子乃荣幸之至,阿弟只要勤勉好学,便一切都好。”江见月眉眼低垂,突然就很怀念在抱素楼的日子。
唐婕妤闻言心下稍安。又略坐了一会,午膳时辰将至,道是要回宫同陛下共用,遂起身离开。
江见月依礼送他们至府门外,瞭望西头的抱素楼,未几回身修理书籍。这一日,从日上中天到夕阳残照,补出的不过寥寥。
她跽坐在席上,捶了捶发酸的腰身,接过阿灿端来的降烧汤药。
白日里,她精神尚可,胃中尚能忍受,多来都是夜间发作厉害,疼痛难忍。
她吹凉药,慢慢饮下。
心中依旧惶恐,今日是十月初十,入住的第九日。
按她前头打探到的消息,十月十二是苏志钦七周年忌日,苏彦自然会过了这日再归,洛州距此也有十余日的路程,也就是她至少需再等半月。
可是她不能这般空等,坐以待毙,且得想想法子以防万一。
如此思虑间,守卫匆匆而来,身侧竟引着一位黄门。
“陛下有旨,命端清公主即刻进宫。”黄门打着拂尘,“另有府中汤令官,并今日给安王殿下侍膳者,一律带走。”
第9章 计策
脉脉余晖,千山披霞。
兰林殿朱檐色染,殿前金桂飘香,原是一派热烈模样。
然飞鸦掠过寒柳,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
坐在窗前本就心神不宁的陈婉闻声忽颤,只搅着手中帕子,掌心渗汗。
“你安心便可,左右查不到我们头上。”舞阳将安胎药捧给她,眉宇间也尽是无奈和不解。
按她之计,今日唐氏母子入端清公主府,用过府中膳食,回来无需太久,安王殿下就该毒发身亡。
端清公主下毒的缘由很简单,安王殿下顽劣,毁坏了她心爱的书册,是故她在茶点中下药。原是一点腹泻不伤身的药,作以惩戒。毕竟公主没有下毒的胆子,也不至于为这点事毒杀手足。只是头回做这样的事,心下惶恐,用错了药,下多了剂量,导致安王中毒而亡。
这不是多高明的计策。
但是,动机合理,端清公主万分珍爱那几箱子典籍。这是在唐氏入宫后,舞阳入她飞翔殿拜访,正遇她看着满箱残书犯难,回来问过陈婉知晓的。
其次,下手稳操胜券。端清公主开府,少府送去的人中有舞阳安排的人。按照陈婉所言,江见月谨小慎微,故而舞阳特意让杜亮在送器物前往的当日在江见月前面露面,以示不恭,如此激起江见月戒心。果然,没有多久,江见月便借故东西被窃为由,打发了少府的人。但是各宗亲府邸人数都有规制,需再拨一批上去,舞阳真正要用的人便在这一波中。至此,或许江见月依旧戒心未退,但是至少已经放松许多。舞阳便在这两日偶遇唐婕妤时,闲话家常,聊起苏彦即归,暗示她赶紧为残书之事见一见端清公主。
最后,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借端清公主之手除去安王,即便陛下念在骨肉亲情不赐死女儿,但是唐氏及其亲族都不会放过她。换言之,彼时舞阳在暗中除了她,世人也只当是唐氏一族复仇,陈婉处当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