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216)+番外
然他被贬为功曹职,虽说摄丞相事,但当下显然无法上值,如此便也不能在下榻丞相府,遂又搬来这处许久未住的私宅。
从留在中央官署到离开丞相府来到这处,前后四日里,他不甚清醒,然心中有一分清明残留,无比渴望她能来看看他,但是一次也没有。
他问,“陛下来过吗?”
抱石道,“太医令来过。”
这些日子,没有初时那样虚弱,神思慢慢聚拢,便也能克制思念,能安慰自己,她出禁中不易,这处又比丞相府远些。再者,她乃帝王,没有纡尊降贵的道理……这样反复地告诫,自己慢慢便也被说服,心境稍稍平缓下来,不想苏恪这会直戳这事!
他尤觉思念难捱。
一时间,心绪起伏得厉害。
苏恪在他再三婉拒后,终于离开。待抱石回来屋中,苏彦已经自己半卧榻上,他前后都有伤,伏也不能伏,靠也靠不得,只能侧靠过来,前两日本已恢复一些元气,这会全散光了。
“公子!”抱石唤他。
苏彦虚阖着双眼,额头鬓角都是汗,半晌喘出口气,“你去让医官给我熬一贴止疼的药,要稠一些……”
汤药饮下,未几人便犯困。
入了梦中,皆是好梦,惑人不复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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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荷塘菡萏红消翠减, 蛙声渐息。转眼已是枫菊满院,天高云淡九月初秋里。
然关于苏彦觊觎女帝、诞子不担责的事依旧漫天疯传,甚至四海周国皆有耳闻。尤其是南燕处,钟离筠初闻此事一言否决。当年为他与阿柔之事,原还是苏彦亲自写的放逐书。他那样的人,怎会做出师徒背伦的行径?
直到此刻,得到再三确认的消息。在暗子的诸多话语中, 他听到“抱素楼被除名, 封楼”方真正相信了此间事。
一时间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他尚未一身荣光重归师门, 证明自己只是爱一人而无甚错, 师门竟已不再。
月夜下的太尉府, 红枫半院,菊香四溢, 如火如荼的花挡住秋的肃杀, 却依旧挡不住夜色寒凉。
钟离筠收起羽扇,目光落在庭中石桌上的一叠龟甲上,低嗤道, “前头他伐齐时, 还在为龙裔寻医, 我当他只是心系君主国祚,不成想竟是他自己的儿子。”
钟离筠这晚又在占卜,这一卦原已经算了多年,眼下有了些苗头。
“其实他原无需如此,纵是他不认, 女帝仿若也不曾逼他。”一旁的属臣接过话来,“这事一出, 他算是名声毁去大半,苏门就此与过去不可同日耳语!”
钟离筠拾起一块龟甲,边看边道,“你太小看他了。他这厢看着是毁掉了自己的名声,然于公是给女帝巩固了皇权,于私是欲要修补二人裂痕。女帝聪慧,想来无需太久便会想通,如此这对君臣便又同心了。”
“那我们可需要想一想法子?”属臣道。
钟离筠起卦中,一时无话。
那属臣便观龟甲,又看星象,再看钟离筠卷宗所书生辰八字,亦掐指谋算,待钟离筠止卦,方开口道,“此乃玄武当权格,乃大贵之命格。”
钟离筠颔首,“这是当年一个僧人给苏彦算出的前半生的命格,但是却无论如何也算不出他的后半生。当时道,是他命星周身乃紫薇、太白二星虽耀却不明晰所致。”
“如今这二星当指女帝,已然明晰。我遂试着推一推他后半生的命格。”龟甲从他掌中落,他凝眸半晌,眸光中忽现一丝惊愕,只仰头再观天象,似想到些什么,匆匆入内,翻来书简查阅。
一册,又一册,摊开在桌案,或跌落在桌角,他终于在一卷古老的书简中寻到那些符合的字迹,看见苏彦后半生的命格。
死死盯了半晌,坐回座上。
“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属臣入内,“方才下官所言……”
钟离筠合上书简,抬手止住他话语,“当务之急,还是催促农耕,积攒粮食。强化练兵,以备第四次伐魏,早日夺取长安。此乃先帝之遗志,吾等需一日不忘。”
“至于苏彦和女帝,鞭长莫及。”钟离筠垂眸看收起的书简,“命格命运,玄之又玄,多来同性子、环境相关。我们且顾好能掌控的地界。”
书案烛火黯后又明,夜风沙沙从窗牖缝隙中灌入,摇曳灯火,将投在地上的人影拉得萧瑟又孤寂。
照出一副夙兴夜寐的轮廓。
山河万里一轮月。
“公子,你身子才好些,且早些歇息吧,公务是没有头的。”书房内,抱石端来汤药奉给苏彦,见案上灯盏新换,不由出声劝道。
九月中旬,苏彦在修养了百日后,旧伤愈合,新伤好转。遂向尚书台递卷宗,欲要销假复值。后被驳回,只让他再静养一段时日。
苏彦得如此回复,初时心中欢喜,尚书台寻常恨不得不给休沐日,即便给了也寻着借口催人复值。这厢他销假欲回,他们自当求之不得,竟复驳回,想来是江见月的意思,要他调养身体。这样想来,自然高兴。
然细想,却又觉得不对劲。
静养一段时日。
一段时日是多久?
五日,一月,半年……无有具体归期。